肖予蔷第一次来到公寓的地下车库。
负一层的车库敞亮宽阔,有一部分区域选择了自然采光,还有种了一丛植物。
晏峥走在前面,带着肖予蔷穿过了自然采光区。肖予蔷抬头,雨在玻璃上敲出一圈圈涟漪,水纹和光揉在一起在一起,顶上就有了一幅模仿梵高的作品。
晏峥把她带到自己的车,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漆黑的金属外壳有着冰冷自然的流线,像是车库里匍匐的一头黑豹。
肖予蔷在很久以后才辨认出这是当时市面上性能最好的一款路虎揽胜。
但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车好大。她以为晏峥的车的车型会是常见的小轿车。
她往前走了几步,汽车的外壳反射着头顶的灯,刚好折射到她眼里。视线有一阵恍惚,她忍不住揉了揉眼。
晏峥解了车锁。
“上车吧。”肖予蔷听到晏峥这么说。
于是她走近那头黑色的坐骑,发现这车门把还是隐藏式的。虽然车看起来庞大,但门车门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厚重。门轴结构丝滑,她很容易就来拉开坐了进去,又没怎么花力气把门关上了。
然后她从车窗看到了晏峥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肖予蔷:“……”
晏峥:“……”
肖予蔷后知后觉:“对不起我没注意……”
晏峥把门关上:“没事。”
他进了驾驶位,关门,系安全带。他看着中央后视镜里的肖予蔷:“需要……”
“咔嚓。”
他在镜子里看到肖予蔷迷茫的眼神。
好,她已经系上安全带了。
晏峥定了定心神,打开了导航,启动了车。
车灯亮起。
黑色的越野车发出猛兽低吼的声音,驶出车库,闯进了雨夜。
到了户外,雨像子弹一样打在车玻璃上。
肖予蔷坐在车里,空调温度凉爽,座椅舒适,仿佛置身世外。音乐柔和得像在梦中传来。是爵士吗?她好像听到了萨克斯的声音。
后排还有一个柔软的毛绒抱枕,晏峥告诉她,冷的话还能把它拆开当毯子盖一下。她没有拆开,放在大腿上托着手。
导航里,温柔的机械女声提示有红灯。
晏峥停了车,看了眼后视镜。
肖予蔷靠着椅背坐,手以一种很乖巧的姿势搭在那个抱枕上,脸看着窗外。
音乐在渐渐收尾,雨声又渐渐占据了车里的声音。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晏峥开口:“肖老师,你最近是到了学期的期末吗?”
“嗯?”肖予蔷收回目光,“嗯,下周周末开始考试了。”
“复习考试和家教时间安排上的冲突吗?”驾驶座上,晏峥没有把身子扭过来和她讲话,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视线还是看着前方的车灯。
车内没开灯,在有些背光的环境下,肖予蔷只能看到晏峥的剪影。他侧脸的弧度清晰,鼻梁挺翘,是很优越的线条。
“没有。”肖予蔷回答。她在心里又把时间表对了一次:“期末考试那几天的课不用上,我会在学校复习。再下一周的周六我需要请假,或者可以调课到周日。”
“没问题。”红灯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晏峥坐了回去,肖予蔷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看你安排吧,可以和晏嵘商量,也可以你自己决定。”
“好。”
绿灯,车再次启动。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街道的景色也逐渐清晰起来。肖予蔷看到了S市的地标建筑,一栋高耸入云的、顶上有一件中式宫殿的大厦。
大厦在建成当年被列入了世界最高的十栋建筑,现在大概是前十五了。接近六百米的大厦顶部有一座中式宫殿。每当高空有云飘过,遮过楼体的时候,最高处的宫殿就像传说中的空中楼阁。宫殿的本名叫“望桂阁”,是被列入世界100佳餐厅的一家中式茶楼。又因为晚上建筑顶端的灯光时而似寒冰幽蓝,时而似明月金黄,于是被人戏称“广寒宫”。
不过肖予蔷觉得这也许就是建筑师的本意。这家餐厅曾宣传过自己建在如此高度,本意不是为了能俯视地下,而是为了能更接近天空。
大厦外围是玻璃和金属质感材料,看似和最顶上的中式风格有些冲突。但在这个雨夜,云雾挡住了大部分的楼体,而隔着层层雨幕高高在上的望桂阁仿佛就是月亮的化身,悬挂着发出淡淡的金光。
“真好看……”肖予蔷情不自禁地感叹。
晏峥听到了她的话:“望桂阁吗?”
肖予蔷:“是。”
晏峥:“以后可以去尝试一下。”
肖予蔷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客套。
但以她目前的消费能力,她自己是不可能踏进那栋大厦一步。
她将话题换了个角度:“平时过来北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铁里,看不到上面的风景。”
“我也没怎么看过。”晏峥说,“我平时不经过这些路段。”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
晏峥这次没有侧身,而是看着后视镜和肖予蔷聊天:“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你有一个妹妹?”
肖予蔷答:“是。她明年高考。”
“高二吗?这个阶段学习应该挺紧张的?”
“她说她能应付得来。”肖予蔷说起妹妹,身子也稍微坐正了些,“她是艺考生。”
“那她是哪种类型的?音乐,体育……”
“美术。”
晏峥从镜子里看到肖予蔷的嘴角勾起,似乎和人谈论她妹妹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她很喜欢画画。”肖予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带着某种类似炫耀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