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日绿荫的树影落在宫墙上,午后斑驳的光影里,一群衣饰华美的女子簇拥着一个小女孩从花木葱茏的长廊里缓缓行来。
小女孩远远见到博雅苑庭院中一个少年正在把玩弓箭,便笑着向他飞跑过去:“修远哥哥!”
随行的宫人们一边叮嘱着‘公主请慢些’,一边忙乱地提着裙摆追赶她,只是这女孩子实在机灵顽皮,回头沉声命令道:“不许跟来,都守在廊下。”便一下子跑得飞快,蹿到了少年眼前。
“修远哥哥!”
“公主殿下金安。”
少年放下手中的小弓,依照礼制向她行礼参拜。
少年名叫宋修远,如今也不过初初长成,行动间却是极为稳重,行礼问安一丝不苟。
“别叫公主了,都说了没有外人在时,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那少年看她白嫩的脸庞因为夏日奔跑浮上一层气血的晕红,忍不住眼睫轻动,虽然还是行礼,嘴里却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瑛妹妹。”
云瑛这才笑了:“这就是了,起来吧。”
宋修远从地上起身,云瑛看了他手中的小弓便问道:“你是在学射箭吗?”
云瑛此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正是喜欢与人玩闹又有诸多好奇心的时候,而她的哥哥姐姐与她却并不亲近,尤其是她的姐姐云琼,一直都不满羽皇对她的宠爱,见了面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云瑛并不在意他们喜不喜欢自己,反正在博雅苑里有的是人陪自己玩。就比如眼前的宋修远,待人温和有礼,学问又好,知道的东西也很多,会陪着她玩,会很温柔地回答她各种问题,云瑛几乎将他看作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般。
宋修远是朝中内阁大臣之子,如今才十三岁,他在博雅苑中主要是陪着皇子读书。因为羽皇宠爱公主,特让年幼的公主们一起到博雅苑修习课业,这才与云瑛有了接触。
宋修远握着手里的小弓,温和地道:“君子六艺,再过不久便要学习射术了,所以我想先自己练习看看。”
博雅苑中一般是上午由先生教授课业,到了午后大多是自修。如今夏日炎炎,到了午间几乎没有人来这里,所以空落的庭院里只有宋修远站在树荫下摆弄这些东西。
云瑛疑惑道:“要开始学习射术了吗?我怎么没有听夫子说起?”
宋修远向她解释道:“此为男子的课业,瑛妹妹身为女子,不必学习这些的。”
纵使是羽皇宠爱,特例让他们同席修学,然而再过一两年,云瑛长大,便会养在内宫之中,由女官教导,她自然是不必学这些的。
没想到云瑛听了,却很不服气:“为什么身为女子就不能学?所谓君子六艺,又没说君子一定是男子,本公主虽为女子,也可以当君子啊!我偏要学!”
宋修远听了她的话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反驳她,只是温柔地笑着:“瑛妹妹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云瑛一听,当即喜笑颜开,一本正经地要他教她射箭。宋修远本来还以为她只是一时贪玩心起,不想她小小的一只,开步拉弓却是学得有模有样,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
博雅苑的庭院里,两个还是孩子的人站在树荫中一个教一个学,无比认真,宫人们则远远立在廊下低着头。
云琼从远处走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眼中便浮起不快的神色。
夏日的午后本就炎热,她专程赶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和宋修远独处一会儿,结果却被云瑛捷足先登。
云琼比宋修远小一岁,已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宋修远清秀俊美,学业极好,云琼在与他同苑学习,不知不觉间便生了恋慕之心。
然则云琼虽是芳心暗许,宋修远却一直恪守礼仪,不曾主动与她交谈。云琼贵为公主又总是自有骄矜,因此她做不出像云瑛那样自然天真的亲近举动。
云琼平日见了宋修远,总是微抬了下巴淡淡地受他的施礼,至多问他几句课业上的话,便自持身份不与他多玩笑,因此两个人始终没什么太多的交集。然而她每每看了宋修远和云瑛亲密,都会忍不住生气嫉妒。
云琼的母亲王贵妃,本是贵族之女,是以云琼出生之时也算颇得宠爱。然而姝妃入宫后,不仅她的母妃受了羽皇的宠爱,云瑛的出生更是分走了她这个独女的尊荣,满皇宫的人都未曾见过羽皇这样疼爱一个孩子,趋炎附势之下,云琼自然觉得不甘,对云瑛从来厌恶。
若是云瑛能永远消失就好了。
云琼看着庭院里云瑛小小的身影,不无恶毒地攥紧了拳头。她的母妃在自己的宫苑里也常常说类似的话——若是姝妃能永远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