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跨门而出,出门的那一刻,斜眼看着地下的两人,极尽恶嫌地道:“你们母女,真是恶心!”
‘轰’的一声,启阳殿大门就此关闭。
云瑛跪在冰冷的金砖上,久久没有起身。
恶心吗?
可是你也曾将我视为掌上明珠,对我百般疼爱。
也曾对我无有不应,赏下万种珍奇。
也曾说过云瑛若为皇子,堪为太子。
可原来一句话说错,就能将珍视的明珠变成恶心的鱼眼睛。
云瑛看着那大殿外即将暗去的天色,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母妃曾说,宠爱是不可靠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可靠的,她总不爱听。她以为自己贵为皇女,父皇是真心疼爱她的,她哪里需要考虑利益俗事?却原来,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真是可笑,她太可笑了。
空荡荡的启阳殿里,云瑛就这样愣愣地跪着,从天明到日暮,直到枝荷慌乱的声音传来,她的神思才转回当前。
“公主,不好了!娘娘她现在腹痛不止!”
什么!
云瑛瞬时就要站起,却突觉膝盖生疼。跪了大半日的腿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这一下疼得她眼泪几乎要出来,可她硬生生忍住了,撑着枝荷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姝妃的床榻边。
姝妃这几年来各类汤药不断,身体本来已被自己折腾得虚弱,如今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又是突逢灾厄。在接受羽皇的处罚时,她就已经哭喊得经受不住昏了过去。
姝妃一直昏迷不醒,到此时黄昏忽然开始呻吟,腹痛难止。
“母妃!母妃你怎么了?”云瑛看着紧闭双眼不断痛哼的姝妃,不知该如何是好。启阳殿内大部分的宫人都被王贵妃遣走了,只有几个忠心的贴身宫女还留在这里,却也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思忖了片刻,云瑛咬牙跑到启阳殿大门,想出去到乾和宫跪求羽皇开恩救她母妃性命。然而羽皇方才已下了闭殿的旨意,此时启阳殿大门已经上锁,门外守着侍卫,无论云瑛如何叫喊都没有人来开门。
云瑛跪在门前石阶上,声泪俱下:“女儿犯下大不敬之罪,死不足惜,但求父皇看在母妃还有身孕的份上,请太医前来照看!”
她跪了许久,也求了许久,久到夜色深沉,求到嗓音嘶哑。可是没有人来。
或许是门外的侍卫真的怕龙胎有事,还是将此禀告了上去。到了半夜,终于有一位太医从偏门进来给姝妃看病。
可是已经太晚了,姝妃本就体弱,耽搁了这么久早就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姝妃苦心孤诣谋求了十二年的龙胎,终究还是在得到之后很快失去了。
没有了身孕,姝妃的精神也变得浑浑噩噩,好似疯了一般。云瑛公主也已被羽皇厌恶,启阳殿再也没有留住圣心的东西。
王贵妃曾经还想借此时机,在羽皇面前添几把火,将云瑛及姝妃彻底抹灭。只是此时梁国大军犯境,国内秋收又欠,几下里烦乱,羽皇哪里肯再分出心神管这件后宫琐事?只浑然将姝妃母女二人忘却了一般,抛在深宫之中不管不顾。
至此,这座曾是羽朝深宫最华美热闹的宫殿,彻底冷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