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还在踌躇,这一回不仅是司仪继续扯着嗓子高叫,那些围观的人也蠢蠢欲动,似乎要围上来查看新郎新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只是为了稳住蛊人才胡乱演的戏码,纪煌音也没打算每个细节都认真,只是她没想到这些蛊人还挺固执,明明自己的脑子都要被虫子啃光了,居然还能惦记着本职,要这戏一板一眼地唱下去。
看着那些挪动步伐要围上来的红眼睛蛊人,纪煌音啧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挥手嚷道:“好了好了!我跪还不行吗?”
纪煌音说完,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那些蛊人总算没有再动。纪煌音跪好了,抬头看向东方问渊,却见他还站在软垫前不肯动作。
纪煌音低声催他:“跪啊!要不他们该围上来了。”
东方问渊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动。
纪煌音莫名有些不高兴:“怎么,东方公子是觉得和我拜个天地就吃亏了?”
祖师大人想到在双柳客栈时,东方问渊也是死活不肯叫她一声夫人,忍不住腹诽:本座还没嫌弃你,你倒挑起本座来了!想当年本座头婚还嫁了个皇子呢,你有什么好吃亏的?
东方问渊侧眸,看着珠帘金冠下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叹了口气,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没有。”
纪煌音轻轻地嗤了一声,显然不信他这话。
二人在司仪的高叫声中伏地而拜。
“一拜天地——”
二人冲着堂外拜过四方青天,起身,转身,身后软垫铺下。
“二拜高堂——”
二人又一次跪下,冲着堂内空着的主座伏拜。
二人拜完,在软垫上直起身子,眼前空空的主座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上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眼中还闪动着几点泪光。
纪煌音顿觉此人无比眼熟,可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边的新娘还没回想起来,那边的新郎已惊诧出声。
“舅舅!”
中年男子听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对他们俩点头道:“好好好!我们渊儿的婚姻大事总算有着落了,看你能娶得这样好的姑娘做妻子,舅舅真是老怀安慰、老怀安慰啊……”
纪煌音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人不是在扬州城里给她指路的中年文士吗?他居然就是东方问渊的舅舅!可东方问渊的舅舅不是跟着执言回扬州了吗?
纪煌音还被这几个问题冲击得愣在当场,司仪已经扯开嗓子继续叫起来了。
“夫妻对拜——”
中年男子赶紧伸手催促他们俩起来:“快快!夫妻对拜了!”
纪煌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宋之阶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被糊里糊涂地搀扶起了身,又晕晕乎乎地跟着蛊人的指引站好,却在抬头看向东方问渊的时候,又一次惊到了。
金红婚袍太过鲜艳,把东方问渊冰白如玉的脸也映上了微微的红光,此刻他没有再错开视线,而是就这样直直地凝视着对面的人,寒潭一样的双眸像承载了千山万水的恒久专注,把她完完整整地装入眼里。
那一霎之间的对视,让纪煌音莫名有一种直觉。
东方问渊是认真的。
因为他认真,所以才不愿意轻易地叫她夫人,也不愿意轻易地和她拜天地。反倒是她,做什么都觉得只不过是演戏,所以才能如此坦然而随意。
可是东方问渊,他……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忽然间呼吸就乱了,连心跳也乱了。
这一次,是纪煌音错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听到司仪又一次喊起夫妻对拜,还有宋之阶的催促声,她才慌忙低下头去弯腰和东方问渊对拜,完成了这一出似假还真的成亲。
“礼成!送入洞房——”
纪煌音神游天外一般地起了身,和东方问渊一起,被那些变成了蛊人的三姑六婆们簇拥着赶去新房。
宋之阶也被身边的蛊人围住要带走,他隔着人群对东方问渊喊道:“渊儿!我被这些奇怪的人控制着,就不能去给你们俩闹洞房了,你们完事了记得来后花园的假山处找我啊!”
东方问渊皱着眉头听他说完,本想即刻抽身去救他,但看蛊人们把他们围得不能动作,想着花魔还未到来,只要不惊扰这些蛊人,宋之阶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只能冲他遥遥点了点头,而后去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