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安顿下来后已是傍晚,顾一弘拒绝了老板的盛情邀请,还是打算着戍北城的中心街市找点吃的,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
戍北城的热闹和京城的热闹截然不同,这里的热闹是每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譬如现在,酒馆楼下坐着的十几桌操着不同口音的跑货人,来自天南海北,他们可能素未谋面,但却能在异乡的一个晚上,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共饮一壶酒。
戍北城街上也不如京城有那么多华灯,大多是朴素的红灯笼和明黄色的灯罩,挂在沿街的铺子房檐檐角处,照的街上都映得红彤彤、亮堂堂。
青鸟一直跟在顾一弘身后半步的位置,她头上簪了顾一弘那日送她的簪子,难得换了一件自己喜欢的暗红色衣裳。
顾一弘第一次见她穿这件衣裳,还问她为什么选这件,青鸟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因为血粘在上面看不出来。
顾一弘的笑容一顿,接着眉眼垂了下去,这真是让人唏嘘的原因。青鸟还以为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找补回来。
“没事,你穿着很美。”
真的很好看,在京城常年没有日晒的任务,青鸟的肤色很白,暗红色的衣服衬着整个人显得明艳而绚丽。
青鸟此刻用余光小心打量着周围环境,自少主来北疆之后,她就算成为少主的贴身护卫,也随北疆军营调遣,而不是原先的顾府暗卫。但死侍的习惯仍然伴随着她,集市的环境嘈杂,人多而纷乱,其实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去处。
忽然,余光瞄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自街角转角处一闪而过,青鸟立即后背紧绷,左手下移,握在腰间的匕首柄上。同时侧头提醒顾一弘:“少主,后面有钉子。”
顾一弘身长比青鸟略高一点,此时身上穿着花青色的绸布衣服,看着像是南方来的富家少爷,第一次被派入疆历练的,打眼得很,他挑眉侧着头微微往后探了一眼。
“先别出手,可能只是小贼。”
青鸟若是出手,必是杀招,若只是小贼,那未免有些太过了。顾一弘自己身上也有佩剑,旁人看了自然以为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装点的饰物,但他手上功夫不弱,寻常歹徒也是应付的了的。
转了两个转角,青鸟的目光再也找不到那可疑之人,下意识松了口气,转头看少主,手上居然提着两袋小食,手里捏着一串烤肉的竹签。
“少主……”
顾一弘挑了挑眉,那意思是问青鸟:“有话说?”眉是挑的风光霁月,拨人心弦,但和手中的烤肉在同一画面里,就没那么美妙了。
“没事。”青鸟在心里暗暗吐槽:“总算知道三小姐那贪嘴的习惯是像谁了,二殿下这么多年送的吃食,本以为全是打水漂,没想到居然还是投其所好啊。”
上半夜平安,顾一弘也看够了戍北城的风光,一行人打算回旅馆。刚走到酒楼门口,青鸟就见一个熟悉身影被从门里抛了出来。
定睛一看,居然正是那可疑之人。
接着就听到老板脆如锣鼓的声音:“那里来的臭虫,敢来老娘的地盘撒野,今天高低给你拔下一层皮……”
顾一弘有些愕然,那语气似乎和今日温声细语,言笑晏晏带他们上楼的那位大相径庭,但听音色,似乎又不可能听错。
当他绕过在地上扭成一团的身影,走到门口,才看清把人扔出门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年轻人。而老板正一脚踩在个板凳上大声怒斥。
见到门口来人,年轻人脸上露出些局促,而老板则赶快放下翘在板凳上的脚,垂下脸,再抬起时,已是一个矜持的笑容。
“这是……怎么一回事。”顾一弘温声问到。
“顾……不是……这位小兄弟,”年轻人憨厚地挠了挠后颈:“刚刚酒楼遭了贼了,被我打出去了。”
“这是我弟弟,”老板把手搭在年轻人的肩上:“我们上去说吧。”
走到二楼雅间,年轻人迅速跪地行礼:“雪龙营三支二小队队长褚夏,见过顾少将军。”
跟上来的老板面色一变,想来是先前并不知道顾一弘的真实身份。
“先平身,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点一点说。”
顾一弘的模样倒是没有太惊奇,自得知是北疆军营安排的旅馆,他便知道所住之地必是知根知底的地方,周围也必定有布防之人。
毕竟顾家公子入疆一事不是秘密,那怕他们这一个月来再怎么隐匿踪迹,还是唯恐有心之人暗算。
不过现在看来这里的布防还不是经过顾侯之手——雪龙营乃北疆三大营之一,擅长骑兵突击,由穆老将军执掌,算不到听顾侯安排。穆家在京中根基深厚,顾一弘猜这其中应该有赵闻朝的运作。
“不知少将军今日可曾在身边发现一些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