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数万大军调集至此。”
一巍峨险峻的废弃宫宇内,两名男子正临风而立,他们身后是悄无声息、疾速跑动的士卒,若是周遭无知乡民撞见,恐怕会以为是阴兵过阵。
“是泰真指挥得当。”此番刘隽头一回见识温峤领兵,发觉除去清谈之外,在兵事上也颇有造诣,对这位姨兄更为心折。
温峤摆手笑道:“我不过是依命行事,哪里谈得上调度?不过我有一疑惑之事,我观你用兵,与从前姨父大相径庭,难道当真是天纵神武?”
“除了陛下,谁敢称一句神武?”刘隽摇头笑道,“不瞒姨兄,隽于兵道并无天资,不过拾前人牙慧,读兵书、读史书,再被逼着上几次战场,勉力支撑至今也不过粗通兵事罢了。”
“哦?何兵书?”
“六韬三略都略看一看,”刘隽隐去了《孟德新书》,“然后便是史记、三国志一类,无甚了不得的。”
温峤失笑,“这些书若能都通读,已然会带兵了。”
“自梁州起独自领兵,不知不觉也有十年,似乎也未有什么明晰的心得,糊里糊涂地也就到了今日。”刘隽略一回想,“也不过是观其势,天时地势,刺探敌情;诱其敌,以小充大,以假当真;择其时,转守为攻,一击毙命。”
“所以,如今我军便是在择其时?”温峤一点就透,“你在等他们两败俱伤?”
刘隽点头,“不错,三方其实都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时机。于我等而言,万万不能让他们知晓晋军已到洛阳,否则恐怕这仗便打不起来了。除此之外,我还命人收买了刘曜周遭的属臣,这几日他们会想尽办法引诱刘曜饮酒……”
“只要他们打起来,此战我便有把握不输,”见远处粮官求见,挂念着粮草,刘隽转身往城下踱去,“而若是此番能够顺利拿回洛阳,便是苍天佑我。”
消息很快传来,刘曜与石勒两军对垒,由于整日醉生梦死,刘曜竟是连高头大马都上不去了,只能寻氐人的果下马来骑,亲自把手西阳门。
石勒分兵三路,一路自洛阳城北而西攻中军,一路自城西而北攻前锋,他自己则在阊阖门,夹击刘曜。
刘曜军大溃,刘曜本人狼狈出逃,结果矮马陷入石渠,本以为就要为石勒军所擒,想不到此时晋军又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从背后偷袭石勒,后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于是,极其诡谲的画面出现了,刘曜穷途末路、四面楚歌,而在他那小小的包围圈之外,又有两军厮杀得天昏地暗。
刚困住刘曜的石堪大喜过望——明眼人都知刘曜早已无处可逃,不如擒住刘隽这个心腹大患,更算得上大功一件,于是石堪当机立断,立时分兵四处寻找刘隽的踪迹。
“可惜孟孙(张宾)抱恙,不曾随军,不然此战不至如此波折。”
阖闾门外,一容貌奇特的胡人攥着马鞭,正是此时叱咤北地的石勒,即使整个洛阳都混乱不堪,一片杀声,他仍是镇定自若。
“听闻刘隽那毛头小子也亲自来了,请大王恩准我前去会他一会,教教他什么叫做长幼尊卑。”石勒身边一魁梧大汉面露嘲笑,眼中满是凶光。
他身后还有十余人,正是最早跟随石勒、战功赫赫的骁勇战将,世人称之为十八骑燕将。
“还是小心些吧,刘隽的厉害前些年我是领教过,万不可轻敌。”又有一稍微儒雅些的将领开口。
石勒笑了笑,“夔安说的对,支雄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