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来,连澈早已习惯独来独往,谁知有朝一日长临闯了进来。
“连澈,不如这样,我带你去瀛洲,那里风景也很美,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长临兴高采烈地说。
连澈略作思量,婉拒了他:“不必。”
长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旋即困惑浮上心头:“为何?我绝无害你之心。”
连澈并未多作解释,抱着怀里的兔子往森林深处走去,雾凇沆砀中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外人不宜在林中逗留,神君请回。”
长临望着那抹月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依依不舍。
早在第一次遇见连澈的时候他就深陷其中,觉得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风雅万千,叫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他日日端详挂在寝殿的那幅画像,今日重逢才发觉还不及他三分神韵。
从雪松林出来后,长临就琢磨着要怎样把连澈带回瀛洲。
此后他几乎每天奔波于雪域和瀛洲之间,一个在南溟,一个在东海,他跑得乐此不疲,连司命星君来找他下棋都扑了个空,逮着一个仙娥问过才知,原来上万年不谙情事,只知吟风弄月的长临神君也有开窍的一天。
长临每次去都会给连澈带许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还会给他讲一些六界的趣闻,反正雪松林里没别人,他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起初连澈并不想搭理他,奈何他舌灿莲花,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将那些事讲得妙趣横生,连澈听着听着便开始感兴趣。
二人并排坐于雪松树的枝桠上,周遭围绕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一青一白的身影融入了林中幽静的氛围。
长临伸出莹白的双手拢住了一只萤火虫,指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他莞尔道:“原来雪松林里还有萤火虫,以前我在凡间游玩的时候经常见到。”
连澈问道:“你觉得凡间和天界有何区别?”
长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天界住的都是神仙,琼楼玉宇,美不胜收,凡间的山水也很美,是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美,不像天界,很多东西都是法术变出来的,总也看不真切,凡间更有烟火气,事事亲力亲为不用法术。”
“所以说你更喜欢凡间?”
长临眉眼含笑:“我喜欢看人世百态,喜欢逛人间的庙会,喜欢在茶楼听书,喜欢徒步踏过山川,喜欢月下独酌,总觉得那样的日子很惬意。”
连澈静静地倾听着,偏过头看他:“你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你。”
幽静的雪松林里连虫鸣声都没有,长临的这句话便显得清晰非常,悠悠地回荡在林中。
几只萤火虫从长临青色的衣襟前飞过,连澈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瞳仁,从中窥见了他从未见过的情绪,还有一丝慌乱。
“连澈,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吗?”怕他不明白,长临特意解释道,“就是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见不到你就茶饭不思,梦里也全都是你……”
“我知道。”为免他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连澈缓缓地开口。
长临眼底的慌乱却更明显,他坐直了身子,连呼吸都轻得难以察觉,从未料到自己也有害怕说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反复地斟酌:“我日日来此就是为了见你,怕你察觉到我的心思之后连朋友都不跟我做了,所以我不敢说。”
连澈听完只是轻飘飘地道:“那今天怎么敢了?”
长临抬眸看他,语气坚定而柔和:“是你问我还喜欢什么,当时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不想骗你,也绝不会骗你。”
连澈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旋即不等长临反应就打算从枝桠上一跃而起。
长临没有防备,瞥见他起身的动作心都慌了,以为他又要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林间,竟下意识伸手去阻拦。
连澈亦没有料到他会这般反应,无端被拦了一下,失去了重心,直直地跌了下去。
长临在千钧一发之际揽过他的肩,却已是无法改变什么,反而跟着他一起坠落。
待连澈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周围是发着光的奇花异草,而长临在他上方,连澈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
长临的头发像墨色的流瀑轻轻披散下来,有几缕与连澈的头发纠缠在一处,两人的衣袂也层层叠叠地铺在地上,青色与白色混为一体,别样的风景。
长临没说话,也没立刻起身,连澈从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轻缓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方才还说自己绝不会骗他的长临此刻被问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