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珩无心整理衣襟,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咬着牙字字句句道:“离尘,孤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自称是“孤”,是以一代君王的身份说这话的,纵然贵为九五之尊,在面对离尘的时候他竟束手无策。
离尘轻抚他的脊背,内心沉重得像压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萧奕珩,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
仅仅三个字,就好像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眼前是一片摇曳的烛光,照得他视线迷离。
萧奕珩顿了顿:“为什么要对不起?”
“我曾以为我的眼里只有大道,永不会踏入红尘,直到我将《微言心经》抄上几十遍也忘不掉那些画面,脑海里想的都是你,那一刻才明白我已身在其中。”
萧奕珩放开了他,眼神中充满希冀:“此话当真?”
离尘很虔诚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并非对我毫无感觉,你是喜欢我的。”萧奕珩微一挑眉,眸中荡漾的笑意如潮汐般连绵不断。
沉默片刻,离尘亦回了他一抹清浅的笑容:“是。”
对于萧奕珩来说,仅此一字足矣。
他又满心欢喜地将人揽入怀中,眉眼含笑:“你怎么现在才说?自从瑶光镇一别,我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你知是不知?”
离尘有些诧异地盯着他,如实道:“我……不知。”
萧奕珩:“……”
随后他败下阵来,无奈道:“也不知你在落月城那四年修的是什么,竟这般铁石心肠,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结果你一个人跑来江都。”
经他这一提醒,离尘才想起他当初离开瑶光镇的时候身上有伤,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他心口那道疤上,竟有些难言的苦涩:“你当初不该用心头血救我,此法甚为凶险,可以说九死一生。”
萧奕珩状似无意地扯了扯衣襟,盖住那道疤,很认真地同他说:“心头血算什么?只要能救你,哪怕是将整颗心剖出来我也愿意。”
离尘听着他这般认真的语气,身体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严肃道:“不要胡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这么做,知道吗?”
萧奕珩看他的眼神讳莫如深,说出的话亦是:“那你呢?离尘,若是我受了重伤,你会把心剖出来救我吗?”
离尘被他问得沉默了,因为他的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的。
萧奕珩的表情顿时比他还严肃:“离尘,你不希望我因救你而受伤,我也一样,我们都答应彼此,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不要以损害自身为代价去救对方,好吗?”
“好,我答应你。”
这句承诺让萧奕珩露出了清浅的笑容,盈满笑意的眉眼好似皎洁的月牙。
因他平日都戴着面具,笑时只能看见微扬的唇角,所以离尘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端详他笑时的模样。
不得不说,萧奕珩长得很好看,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亦是仪态万方,从前离尘便发觉他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但说不清是什么,现在才明白那是君王的威仪。
“离尘,你在想什么呢?”萧奕珩那莹白修长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离尘弯腰将方才掉在地上的面具捡了起来,目光在那银色的光泽上停留片刻,这才还给他,淡淡道,“将面具戴好,免得被人惦记。”
萧奕珩本来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忍俊不禁道:“你连这都听见了?”
“你声音那么大,我在你隔壁都能听见。”
那时离尘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他并不知道萧奕珩说的心上人是不是他,只是在赌,赌他在瑶光镇说的话都是真的,赌他们之间真的存在跨越千年的羁绊。
幸好,他赌对了。
离尘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谁知刚一转身就被他拉住手腕拽了回来,听见他低声说:“天色已晚就别走了。”
离尘怔愣了一瞬,随后笑而不语。
离尘没想到自己此番下山不仅卷入了红尘,还与那人同榻而眠。
烛火熄灭,夜色悄然笼罩着二人,这般寂静之下,离尘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身旁之人分明是萧奕珩,但离尘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千年前长临的眉眼,决明殿的冷泉、七星灯,还有那一室春华。
那夜连澈趁意识还算清明的间隙同他说:“要不你在上?”
长临愣了片刻,迷离中摇了摇头。
于是次日连走路都要扶墙,差点让突然到访的司命星君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