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神仙入世,定禅寺定有大难!”狄辛皱紧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现如今,天元派太上长老得预示,人世大乱将殃及修真界,无神而望,便是无神能助。
他们这才下来一回,怎么就碰上如此难缠的事?
“狄师兄,有神仙相助,你还愁过不去这道难关吗?”方俊和一见狄辛开始纠结,笑嘻嘻的缓和气氛。
“唉。”狄辛叹出一口气,方俊和与傅玉书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这位仙者不惧也不避灾难,赫然以真身入世相助,九死一生,我们是修行之人,与它面临相同的劫难,又岂能临阵脱逃。”宋麟智回首看向定禅寺,眸中目光沉沉。
若是仙者与修者都有这般想法,凡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师兄正是为除魔而来,将这妖怪铲除干净,怀安村的难就过去了。”楚渊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宋麟智不禁回望,正好与他那双凛冽的眼眸相视。
楚渊见宋麟智看过来,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容,如冰封般的双眼弯了一弯,竟生出几分多情。
“既然决定,便放手去做。”
宋麟智心里一动,一时间骤然生出一些温情。
楚渊仿佛能时刻感知他的状态,说的话总令他豁然开朗。
“你说得对。”宋麟智双眉一抬,朝他开怀一笑。
“师兄想明白就好。”楚渊眼眸微动,如刀刻般的脸也轻缓许多。
此时,在边上绷不住的叶川出声打断几人。
“大师兄,现在能进去吗?”他看起来坐立难安,一副着急的样子,“我看这天要黑了,夜晚不安全。”
他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觉得此地不大安全,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走吧。”宋麟智点点头,同狄辛在前方带路。
叶川本想跟楚渊站到一起,却见他紧紧跟在宋麟智身边,此时,方俊和绕到叶川身旁吓唬他。
“叶师弟,进去后若见血,不要声张。”
“啊?!”叶川面露慌张,看的方俊和连连偷笑。
宋麟令众人摆出方阵,从外护住孩童与村民,刚进庙门,他们便看到宋麟智方才所见景象,不过一干村民与孩童却看不到,只当这儿光线较暗。
众人途经钟鼓楼,一股妖风吹来,左边钟楼忽而大作,右边鼓楼跟着响应,叫人心神不宁。
在修者眼中,楼中洪钟与大鼓布满血手印,作响处的手印正在汩汩流血,一滴滴流进血红地面。
见此情形,几人有些紧张,狄辛也是首次经历,全身紧绷,宋麟智伸手抬了抬斗笠,不一会儿,一只穿着僧袍的狐狸现身。
“有劳各位施主,请将孩童交予我们。”这只狐狸装作僧人行礼,它看着孩童,眼神贪婪。
狄辛哪里见过人形精怪,看这只狐狸盯着孩子流口水,差点没忍住拔剑砍过去。
“小师父,他们从未离过大人,若是哭闹,怕会惊扰方丈住持。”宋麟智朗声笑道。
“无妨,待我哄一哄便好了…”狐狸低声笑起来。
狄辛见它的狐狸尾巴摇晃,打得一手好算盘,立即道。
“小师父,就让我们多送一程吧。”
那狐狸浅色的眼珠转来转去,像只筛子一样乱抖,不久,它似是想到什么,便同意了。
“好,不过你们要随我去一人。”
不等狄辛思考,宋麟智向前站了一步,昂声道。
“我随你去。”
“阿弥陀佛,请走。”狐狸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
宋麟智坦然与它离开,临走前向众人投去安慰的一瞥,狄辛见宋麟智如此干脆,心里肃然起敬,回头却看到楚渊冷气全开的样子。
少宗主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待狐狸走后,有两名僧人打扮的鼠精现身,它们态度嚣张至极,方俊和想要说上几句,却被楚渊拦下。
“先跟它们走,不要打草惊蛇。”楚渊俯下身,轻声提醒。
*
天王殿内,里面的佛像被精怪泼了一身血,尤其是韦驮菩萨像,它双手上竟被放了颗血淋淋的脑袋,叫人看了怒火中烧。
狐狸似断定宋麟智看不出定禅寺原样,还装作一副出家人样子与他谈话。
“前方是大雄宝殿,僧众正在里面等着。”
狐狸舔了舔嘴唇,忽然道。
“小施主,你对五戒可有什么看法?”
“五戒为杀、盗、淫、妄、酒,佛陀曾说,以戒为师,自然是守戒最好。”宋麟智回应。
“可世人又不是出家人,哪里能规束到底?依我看,守戒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添规矩,若是破了戒,佛祖又能如何?”狐狸越说越离谱,“人生在世,就活那么些年头,放着好光景不过,偏要去守什么戒,这不是找罪受嘛。”
“嗯…有些道理。”宋麟智连连点头,佯装被说服。
“现在世道混乱,五戒十善一说行不通的。”狐狸假意叹气,“可怜的百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处处被欺压,朝中无人伸张正义,便索性放纵欲|望,贪嗔痴深重,只顾自己快活,你说,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宋麟智暗自惊讶,他未想到,现大大崇竟是这般风气,怪不得小小一个村落频出强盗之人。
“小师父,这该如何是好?”宋麟智装作害怕的样子。
“你可见白日定禅寺人来人往?我与你面熟,提醒你几句。”狐狸眼神狡黠,一脸坏笑,“那些人学的可不是佛法,而是阴癸法,入的不是佛教,是阴癸教。”
“阴癸教是什么?”
狐狸大声笑起来,它口若舌灿,比人说的还要动听。
“入阴癸者,破五戒,除十善,遵从本欲,方能跳出三界五行,得长生之道,有道是众生皆苦求渡,学习阴癸法,方享天人之乐,再也不用被世俗烦恼啦。”
这番言论同郭村长说的如出一辙,看似颇有道理,静下心细细品味,却是荒谬至极。
“小施主,你可知妄戒?”狐狸暗自观察宋麟智,又话锋一转。
“乃妄语、两舌、恶口、绮语。”宋麟智回答。
“你且观现在的人,哪个不为了利益欺骗他人,犯下口业,但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为了生存,被迫变得不诚实,若为自己活命,何必受指责呢?”
狐狸说的头头是道,一条雪白尾巴摇来摇去,开始它的道理。
“背后议论他人又怎能算挑拨是非,善言者表达自我,如若他人产生误解,那该是听者愚钝,错会了意思;说话伤人者,往往性格直率,用语粗鲁尖锐,也是性格使然,正如被称作花言巧语的人一样,都是天生的。”
狐狸看着宋麟智,围着他缓缓道。
“小施主,人最容易造口业,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谁不犯呢?”
经这妖怪之口,与原本的意思背道而驰,说谎挑拨离间,用言语刺伤、蛊惑他人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真是妖言惑众!
“小师父说得对。”宋麟智笑道,“我想通了。”
“这就对了。”狐狸一喜,这才领宋麟智入大雄宝殿。
一抬头,便见一尊邪风极重的佛像。
此像有三面六臂,每一面分别是愤怒、恐惧、贪婪的样子,青面獠牙,且不知满足,它身裹大红女装,脚踩几顶头颅,毫无正气可言。
邪佛之下,一群披了僧袍的妖怪正窃窃私语,一见宋麟智进来,皆回首窥视。
许多双大小不一的瞳孔在暗处发着光,宛若冷夜里反着银月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