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手中重剑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是虎虎生威,剑气逼人。萧元嘉占了兵器之长,可是这长鞭只有鞭梢真正着力,裴恕步步进逼,她便只能靠着轻盈身法拉开距离。
重剑招招直逼面门,萧元嘉不慌不忙,长鞭如灵蛇游走,一挑一拉化解剑劲,再用余劲点向裴恕周身大穴。
裴恕一边进攻,一边心下称奇,南陈的小萧将军虽为女子,但一向以阳刚之劲著称,武功路数也是以硬碰硬,一剑劈下世间也没有多少人敢去直面格挡。如今改剑为鞭,却是以柔制刚,用上了借力打力的巧劲,却也没有了当年纯粹的力量。
难道是离开战场、养尊处优三年,令曾经无敌于天下的小萧将军也……变弱了?
像是证明他想岔了般,在他微微分神的那一瞬间,长鞭已经直逼胸口命门。裴恕连忙收敛心神,举起重剑一格,强行把鞭梢震飞。
萧元嘉嘴角微勾,冷冰冰的人起了战意,周身的气场也彷佛一下子灼热了起来。
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裴恕开始转守为攻,在重重鞭影之间找到生门,重剑避开了长鞭的勾打一直逼到她的面前。
剑气直逼面门,萧元嘉丝毫没有向后躲避的意思,只是向右微微一倾,剑气贴着她的面庞斩下一撮青丝,甚至在她的左耳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台下众人已经止了窃窃私语,见台上对垒之惊险,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元嘉眼中精芒一闪,借着剑势向后一仰,鞭梢如蛇吐信一般,缠上了裴恕握剑的手腕。
长鞭一拉,裴恕手腕一抖,数十斤重的重剑竟然就此脱手!
柴奉征踏出中央皇帐之外,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萧元嘉迎风而立,长鞭尤在空中舞出艳丽至极的线条,衣角在风中微动,颀长身影犹如悬崖峭壁之上遗世伫立、宁折不弯的岩柏。
这抹身影对于四年前有份参与洛阳攻防的柴兆言和洛阳众将来说,也许会令他们回想起小萧将军手持飞景剑直指当今天子的那一幕。
对于柴奉征来说,却只是想起了十年前他在无边的黑夜里踽踽独行时,把手伸过来的那片希望。
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当年牢牢抓住的壁上岩柏。
萧元嘉重新把软鞭缠上腰间,拱手:“承让。”
身为赢家的她脸容出奇的平静,彷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有柴奉征从她的眼里看到那不属于长公主府里的宜阳郡主、只属于江陵城里的小萧将军的燎原之火。
相反作为败者的裴恕却是出奇的激动,拾起地上重剑时一副就差没有泪流满面的样子:“多谢郡主不吝赐教,圆在下多年之梦。”
人群之中不知谁先发出了一声惊叹。就像打开了闸着洪流的水坝一般,一下之间惊叹声、欢呼声此起彼落。
没有一人再敢对这位曾为女将的前朝郡主指指点点。
北人本就崇尚武力,她这一胜,便赢得了不少此前素未谋面的达官贵人的尊敬。
萧元嘉却只是淡淡扫视四周,直到目光落在了那抹看似潇洒地倚帐而立的玄色身影上。
他抬头仰视着擂台上的她,阳光打在他上扬的脸上,彷如仰望神祇最虔诚的信徒。
他对他的神祇说过,相信我。
可是他真正想说的,是相信那个用一整颗心去相信神祇的他。
而如今观其风姿,她似乎是信了。
萧元嘉走下擂台时,有好些个大周武将都慕名上前,想要和她再比一场。
柴奉征三步拼两步的跑上前来,不耐烦的挡住了一众人等:“你们都没看见她受伤了吗?”
萧元嘉失笑:“就那么浅浅的一条口子,这血都自己止住了,算什么伤?”
柴奉征却是出奇的坚持,把她带回自己帐中,一丝不苟的为她清洗、上药。
萧元嘉干咳两声:“你知道的,这样的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母亲和瑾瑜应该快到了,我该和她们会合。”
“不急。”柴奉征有些痴痴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出自己此行真正用意。“我想给主人引见一个人。”
萧元嘉心生疑窦,还在迟疑的时候,柴奉征却拍拍手让外面的人进来。似乎在她上药之时,那人便已在外面等候。
来人踏进帐中,看见在柴奉征跟前坐着的萧元嘉,竟是虎躯剧震,扑通一声跪倒。
嘴里冲口而出的,却不是自家藩王的称呼,而是一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