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脸色铁青,默然不语。
宁远侯说了一长串话,身体异常难受,坐在小椅上喘息很久,才继续说道:“你只看到顾家欠你的,可你欠了顾家多少?顾家是用了白家的银子,可白家为何贴那么多嫁妆,也要搭上顾家?士农工商是千古规矩,白家一介商人,闯下了这泼天家业,不找个权贵当靠山,这家业保得住么?”
“稚子抱金于闹事,圣贤皆恶鬼,遇韦陀立侧护持,恶鬼皆圣贤,白家的财产能保下来,能传到你手上,不就仗着顾家这个韦陀在旁护法,你有什么好委屈?”
顾廷烨冷笑:“大哥哥真是好口才,一番话说下来,倒是我们母子亏欠顾家的!”
“不亏欠吗?”顾廷煜双目凝视着顾廷烨,愤然道,“你在军中的那些人脉,你身上的才能、武艺、兵法,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哪个不是来自顾家?”
他一阵发力,忽然来到顾廷烨跟前,用枯瘦的手扯住顾廷烨的前襟,大吼起来:“你凭什么能得重任?当初新帝刚登基,你只带了一队人马,就能去城南大营接防,人家也是刀头舔血过来的,凭什么听你的?”
“真以为是你有能耐?那我问你,梁晗一个没能耐的纨绔子弟,为什么能轻易接防城西大营?因为城西都知道,他是永昌伯的儿子!”
“官家身边那么多潜邸亲信,有能耐的多了去,他们也领了兵符圣旨去接防,除了皇帝的小舅子还给点面子外,哪个像你们这样顺遂?人家认的不是你,是你身后那个家族!他们知道你姓顾!顾家几辈子人都埋在军里了!因你姓顾!你……”
顾廷煜一阵气竭,剧烈咳嗽起来,抖的几乎跌倒在地。
顾廷烨脸色淡漠,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搀起兄长,放回到座位上去,从茶盘里倒了杯水递给他。
顾廷煜咳的几乎要出血,用茶水生生压下去,用力喘气,才渐渐平了些。
他望着香案上那泛着铁青色的丹书铁券,眼眶渐渐湿润,低声道:“咱们家的丹书铁券,有‘开国辅运’这四字,这么多年了,从太祖朝算起,多少开国功臣都被掳爵位了!如今天下还有几个有爵之家,能有这样的丹书铁券?”
“莫说你将来功劳再大,官家和朝廷也不可能给你封侯,就算侥天之幸,真让你拿到了侯爵,那丹书铁券上,还有这四个字吗?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脉相承,从未断绝,你明白吗?”
“当年顾家虽然补不了亏空,但父亲颇受先帝器重,先帝派人给他带话,说即便没了爵位,朝廷依旧会重用,叫他不必多虑,可父亲最终抛舍下我娘,为的就是这四个字,不能让祖宗几辈子的传承,断送在自己这一代!”
顾廷烨默不作声,心中感慨万千。
“我也是为了这四个字,才不立嗣子过继,也不让三弟袭爵,否则侯府就此没落!要让侯府撑下去,唯有让最强的袭爵,那个人只能是你!”再开口时,顾廷煜心头一片宁静,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你倒不记挂妻女?只一味想着维护顾氏爵位!”顾廷烨没说袭爵与否,只是讥讽道,“不愧是顾氏好子孙。”
“就是记挂她们,才和你说这番话!无论是托付给你还是托付给梁晗,我都不放心,你们既然一丘之貉,还是一起托付为好!”顾廷煜幽幽道。
他看着恼火的顾廷烨,脸上非常平静:“我该说的都说了,袭爵与否你自己掂量,想袭爵就把牢里那几个救出来,别指望我求你!不肯出手我就找梁晗,无非是把顾家资源给他,让侯府从此没落,你也背个不孝不义的骂名,和侯府一拍两散从,大家势不两立!反正当着一众祖宗的面,我已无愧于心!”
顾廷烨暗晒一声,大哥到了此刻还再耍心机,要用梁晗来牵制自己,要自己承担侯府没落的罪名。
偏偏自己被套进去了,根本没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顾廷烨恼恨地问道:“你是我亲哥哥,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就算不袭爵,难道我会欺负你留下的孤儿寡母?”
顾廷煜摇了摇头:“你不会欺负她们,但她们被外人欺负,你也不会去管!连顾家对你最好的廷炜你都不管,你还能管娴姐儿母女的死活?”
“大哥真的算无遗策,做弟弟的竟无半句可说。”顾廷烨冷笑,“不过,大哥为何突然就信不过梁晗了?”
顾廷煜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连亲兄弟都靠不住,何况是外人呢?”
ps:写得累死了,本章接近4000字,是截至目前最长的单章,花了很多心思,特别是对顾家关系的思考,本来昨天写完打算休息下,看到周沸雪大佬的评论,不得不紧急加更,大家谢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