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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城时代广场毗邻金江东岸,是整座城市最为繁荣的地标建筑,实行会员制,标准十分简单:每月低消不得少于六位数。
苏落星到十层的时候,那人的确没有骗她,好戏正在上演。
金店外,男人压低声量,余光瞥着来往路人,而站在他对面的女人双手环在身前,冷嗤了声,打定了主意撕破他的脸皮一样,提高声量道:“苏成,你当我在和你玩过家家呢?”
女人毫不在乎过往路人的目光,妆容精致,衣着不菲,连带着嘴皮子也仿佛刀子做的。
她完全没准备在这里给男人脸面,或者说,男人在她眼中从来都不是具有脸面的存在——即便,这个人会成为她的丈夫。
女人斜睨着男人,一下下点着他的胸口,连同他的自尊一起击碎,居高临下道:“苏成,你搞清楚好伐,咱们两个现在到底是谁求着谁结婚!”
说完,女人扬长而去。
过往路人视线堪比室外的暴雨,把他从外到内浇了个彻底。
所有的因果被粗暴的收拢,扔到了女人头上。
——贱.货。
相比围观一个倒霉的男人,对这里的路人而言,还是店内新上的商品更具有发表社交媒体的意义。
她该上场了。
苏落星面无表情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表情自然,但显然失败了。
苏成疑惑地看着她,试探道:“你好,你是那位?”
他打量着她,白t黑裤,长得倒是很漂亮,衣着普通但气质不凡。
走在这里的所有人的消费水平大多以他为底线。
苏成表情缓和了不少,刚想再打探周旋几句,针刺一样的头疼一点点侵蚀着苏落星的耐心——恶心。
她深吸了口气,把不适压了下去,迎着对方自以为含蓄的打量,把手机怼到了他的脸上——
视频里,包子店内,一位老人穿着平凡腰带上的logo却昭示了不凡,不凡的老人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一位女子破口大骂,抄起桌子上的杯子正中女子的侧脸,三四位警察一起上才拦住他。
苏成看完视频,脸色已经僵硬到难以掩饰的难看。
再看苏落星——
她侧对着他,悠哉悠哉地看着金店的橱窗,颇有快点应付完她,好快点进去选购的意思。
“相比我是谁,下次见面,您能不能被称呼一句苏科长才更重要,对吧。”苏落星扯出一个笑脸,得体,笑意却从没到达眼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落星轻叹了口气,似乎极具同理心,“谁家还没个老小孩了,是吧。”
苏成定在了原地。
点到即止,苏落星不再说,绕过他准备离开的瞬间,她的手腕忽然苏成拽住了——
苏成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
——胃里翻腾的感觉更强烈了。
苏落星心中名为“理智”和“忍耐”的围墙彻底分崩离析。
她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如果手里有刀,他的手大概已经可怜兮兮地躺在地板上了。
苏落星眼底的厌恶难掩,“脑浆失调。”
“什……”
苏成想追上去问个清楚,苏落星走过转角,没了踪影。
鬼魅一样。
卫生间内,“鬼魅”吐的昏天黑地。
“头重脚轻”有了实际的体验,“天旋地转”大概也与此类似。
她洗了把脸。
镜子里,她眼睛中布满了血丝,眼眶被人打过一样的红肿。
真是狼狈啊,苏落星。
倏然,被扔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催命一样响起。
苏落星面无表情地划开屏幕,径直点进句号的对话框,转账,接收,删除,一气呵成。
句号的“合作愉快”停在了红色感叹号前。
……
大雨,乌云浓重,城市成为最后的应急口粮。
苏落星撑着明黄色的伞,亦步亦趋地走在路上,头脑昏沉,温热的雨水顺着晚风,隔着衣服偷吻着她的肌肤,流淌着马路上的积水,浸透了她的鞋。
湿哒哒的,如同亿万蚂蚁啃食骨肉。
窒息样的麻。
头脑昏沉,五感退化。
倏然,她顿住了脚步——
在一家礼品店。
她撑着伞,站在礼品店的橱窗前,脑子里又响起了刘阿姨说的那句话——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苏落星的眼睛酸涩的疼,她低头揉散雾气,视线得以重获清明。
她看着展柜里的项链,红金色的金鱼吊坠。
好漂亮。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便记不清了。
苏落星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周遭一片漆黑,雨势仍未减小,怪物一样敲打着窗户。
手机屏幕亮着,她翻了个身,余光捕捉着关键词:古水镇,精神病的女人,唯一正常的孩子,十七岁。
叫,陈玥。
苏落星顿了下——“你姐姐说这次回来要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跟你一边大。”
窗外的雨仍旧滂沱。
苏落星的手脱力,手机和硬物发出了一声闷响,机背对角裂开了一道崎岖。
罪魁祸首安静地躺在她的枕边。
红金色的金鱼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