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留垂首,语气略带沮丧:“殿下何时碰过我!”
“你是本王至亲之人,又怎么会随意亵渎?”云祈勾了勾嘴角,“江太后狠毒多疑,将你送来本王身边无疑是她最大的败笔,不曾想,她机关算尽却因你这颗棋子败于我。”
云祈一饮而尽,带着几分酒意,促狭道:“我眼见江氏起高台,恣意宴群臣,台塌人散了!”(注2)
鹤留满目清晖,崇拜之情溢于言表,道:“没有玄王,何来永安帝?何来大珩盛世?”
云祈似乎是累了,徐徐阖上眼:“没有景王何来本王?江贵妃可是当真动了杀心,三哥若不曾插手,让我死在那时就好了……四哥假意与二哥逆谋逼宫,又命我在万寿前夕将此事泄露三哥,三哥虽无意搅入其中,却绝不会置之不顾……为了母妃,我不得不听命于江贵妃母子,我心里盼着三哥一定不要去平乱。”他声音竟有一丝颤抖,“鹤留,三哥阻止了二哥,却被御前司一并当作谋乱者。三哥被万箭穿心倒在地上之际,瞧见了躲在江贵妃身后泪流满面的我,他竟然还对我笑了笑,一如初见。”
鹤留起身抱住云祈,轻轻地将他的头揽到胸前:“景王风华绝代,母族显赫,纵使无意夺嫡,姑母仍极其忌惮他。即使殿下不动手,姑母也不会让他离京,景王心如明镜,如何不知?勘破生死罢了,怎会怪殿下?”
“若我问心有愧呢?”鹤留身子颤了颤,听云祈又道,“唯三哥与你,我亏欠甚深。”
鹤留坚定道:“就算有一日,鹤留死于殿下之手,也绝不有恨!”
云祈道:“胡说,你可要陪我走到最后,为我守陵呢。”
鹤留摇摇头,声音微不可闻,似自言自语:“鹤留绝不独活,陪殿下一起入轮回,下辈子换殿下动心……”
云祈话锋一转,喟叹道:“多疑者死于信任,逍遥者死于尘世羁绊,两情相悦者死于世俗伦常,原来这世间无人能摆脱情之一字。”
鹤留好似想起了甚么,不可置信道:“当年五殿下被罚去灵碧寺抄经谢罪,谁知他遣散僧人,推倒佛前青灯……守在寺外的六殿下义无反顾冲了进去,随他葬身火海,难道……可他们不是孪生子么?”
云祈不置可否:“生同衾,死同穴。”
鹤留后知后觉,方大梦初醒,惊愕之余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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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散去,明月当空,满地银霜。
云祈靠在栏栅上,漫不经心地朝湖中丢鱼饵,锦鲤竟跃抢食,他随口问:“那小鬼睡了?”
半夏道:“婢子进去时,小公子躺在榻上,已然入睡,婢子本欲叫醒他睡到床上。无奈小公子睡意正酣,只是为他盖了条狐裘,便退下了。”
云祈了然,心道:“原来不是泻药,是迷药。”
半夏试探道:“殿下要去瞧瞧小公子吗?”
云祈道:“不必,退下罢。”
半夏颔首称“是”,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同门外守夜的婢女叮嘱了几句,才施施然离开。
暮秋的深夜有几分凉意,云祈睡眠向来浅,半寐半醒间,隐约瞧见床畔坐着个人,他一怔:“鹤留?”再一定神,见那双眸子盈盈含笑,眉目间万种风情,一颦一笑媚态横生。
不知何处涌来风,将拢在身上的薄衫吹落,尽数堆在腰间。玉体无暇,半掩半现,宛如蚌壳微开露出的珍珠,乌发流水般倾斜腰后。
云祈喉结上下滚动,厉声道:“你怎么在这?”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眼见奚念月掀开薄裘被,跪坐在他腿间,张开嫣红的唇,徐徐伏下了身。
云祈猛地惊醒,哪会儿有奚念月,竟然是一场绮梦。他呼吸急促,许久,往身下扫了眼,低声道了句:“荒唐。”
云祈推开门,守夜婢女连忙迎上,作势要唤人备水,为他洗漱更衣。眼见东方既白,长廊蜿蜒,清风穿堂,云祈心中躁动微缓。他摆了摆手,婢女心领神会,垂首退下。
身作游龙穿云,刀若弯月破风,银光掠影。云祈收手,也不回头,对来人道:“陪我过几招?”
方山站在廊下,闻言笑道:“殿下御风刀法已炉火纯青,仍不忘日日练习,属下自愧不如。”
云祈道:“练刀可断一切杂念。”
“既非六根清净之人,何来无念无想?”方山恍然大悟,“你清心寡欲久,我挑些美人今夜就送去明……不对,还是小倌?”
云祈纵身而起,银光闪动,朝方山刺去。方山足尖轻点,侧身躲过这一刀,仍是被掠过的刀风刮破了衣摆。“有美少年投怀送抱,那些野草怎入你眼,是方某多此一举。”
腹部冷不丁挨了一击,方山疼得龇牙咧嘴,云祈怒不可遏道:“方山,我看你是活腻了!甚么情欲念想,甚么女色龙阳,老子只爱这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