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雯?你是说那幅《大珩江山图》啊。”云祈顿了顿,“是景王的一位友人。”
“那幅画莫非是景王所作?”见他颔首,奚念月眸光闪动,“此次回京我们能见到景王殿下么?”
“见不到,他死了。”说完这句,云祈阖上了眼,似在闭目养神。
鹤留满目鄙夷:“永盛末年,群雄逐鹿……唯余裕王和七殿下,即今天子和玄王。你连这都不知?”
永盛年间的夺嫡之乱无人不知,只是先帝子嗣众多,奚念月辨不清罢了,他在心中暗道:“故作清高,还不是屈服于世俗情爱。”转而叹息,“那幅画笔触大气磅礴,有种不落尘世的洒脱,景王以忘尘闲人自居。可终究是落入尘世,化作皇权下的一缕亡魂……”
云祈徐徐睁开眼,看向远方:“三哥隐于野,游大好河山,赏无尽风月,日月为伴,山川为伍……金銮殿那张小小龙椅何尝入他眼?”
奚念月道:“听闻先帝第二、第三子逆谋逼宫,被前来护驾的御前司就地射杀……阿月觉得景王不是如此愚昧之人。”
鹤留面色骤变,云祈淡淡道:“何出此言?”
奚念月不假思索道:“我若是景王,便在御前司赶来时,倒戈将二殿下……”
云祈提醒道:“寿王。”
奚念月继续道:“倒戈将寿王擒住,事后称自己是潜入虎穴,只为伺机反戈一击,将逆贼拿下。”
云祈不动声色道:“你又不识景王,怎知他非愚昧者?”
“直觉。”奚念月侧着头,猫儿似也,“母亲说见字如晤,听曲识人,我想画也如此。”
云祈嘴角噙笑,拍了拍腿,唤道:“过来。”
奚念月跪坐毯上,把下巴放在云祈膝上,微微仰起头去看他。云祈促狭道:“你如此聪明,能觉察于此,却远远不够聪明,否则也不会问出口。”
奚念月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不知说了甚么,云祈挑眉一笑,道:“不错。”
鹤留妒意心生,只觉二人眉来眼去,甚是旖旎。他掩口咳了几声,云祈果然被吸引,关心道:“风寒还未痊愈?”
鹤留用帕子擦净手,气若游丝道:“四肢有些无力,头脑晕眩,让殿下操心了。”
云祈蹙眉,用手探了探他额头,放下心来:“没起烧,些许是舟车劳顿,我叫半夏煮些姜汤,你先小寐须臾。”
鹤留拉住云祈的手:“有劳殿下了……只是有外人在,我睡不自在。”
奚念月从毯上爬起,一屁股坐到软塌上,冷笑道:“弱不经风装久了,还真当自己是柔弱女子,需人怜爱呢!”
鹤留强压着心头怒火,厉声道:“只会勾引男人的的狐媚子,我说怎么头晕目眩,原来是被狐骚味熏的!”
奚念月嗤笑道:“借体弱多病博殿下关心,娇柔造作的兔儿爷!”
车厢内剑拔弩张,端的是朝上文官唇枪舌战,不分是非不罢休,云祈心无旁骛地捧着一卷书,对二人的争吵置若罔闻。
鹤留怒不可遏:“你算甚么东西!我与殿下相识十九年,我们之间岂是区区外人可以肆意指点的?”
奚念月“咦”了一声,狡黠一笑,当真像只小狐狸。“你与殿下是竹马?那殿下伴读江雪辞算个甚么东西?”见鹤留语塞,他继续道,“青梅竹马又何妨,还是嫁不得殿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同尔兰公主入洞房,怨只怨自己不是女儿身罢!”
鹤留怒令智昏,气急败坏道:“她和奚时雨一样,不过是和亲的傀儡!西燕王铁骨铮铮,怎么有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儿子?雌伏于人只为苟且偷生,他在天之灵若得知你如此,怕是要爬出棺材!”
云祈面露愠色,放下手中书,厉声打断:“鹤留!”
奚念月不以为然,笑道:“你情我愿之事,有何不齿?”
鹤留冷笑道:“大珩不同蛮夷之地,是奉公守法之国,若是犯了错落入昭狱……在那走一遭,哪还有完人?肉身折磨还能咬牙忍一忍,像你这样的,只怕被吃干抹净!”
忽忆起先前陈泽之言,奚念月心中一动,一个猜想呼之欲出,他莞尔一笑:“哥哥怎这般清楚?莫非,哥哥的龙阳之好是那时染上的?”
鹤留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如坠冰窟。他失手将案上的茶盏打翻,弄湿了棉衫。奚念月幸灾乐祸地想:“天道好轮回,上次你可是泼我了一身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