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这些年来的长进他明明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没想到这小子的实力还是要比他想象中的强。
他一时想不通,为何曾经那个连在他鼓掌之间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的儿子,今天居然还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也不知是该喜该忧。
他指尖的墨光更为闪耀,只好调动了浑身九成的灵力去对付他。
这下锁链更加迅捷,每一击都似是要将萧烬置之于死地。
萧烬丝毫感受不到痛,只感觉身上有挥之不去的疲惫酸楚。
他只能默默地咬牙强撑。
浊息肆虐,锁链的灵力只增不减,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
萧烬的眼前时而朦胧,快要看不清之时,一头锁链猛然向他的腹部袭来,一瞬间,他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身体也仿佛早已经不是自己的。
佩剑从他手中脱落,落下时也直接化成了齑粉。
他被锁链狠狠扼制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震颤,他毫无生机地吐出了一口血。
好累,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可即便全身的力气都被消耗殆尽,他还是努力地挪动了下头,看向还在跪拜的左鹤年。
他闭上眼睛。
其实他还想问他为什么还没跑,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已经知道了答案。
台下左鹤年依旧跪着低下头,手指绷得更紧了,不过跟方才跪的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换。
就在刚才萧烬和那两条锁链争斗得正激烈时,他曾趁乱在他身边劝过他:“快跑。”
左鹤年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怯生生地抬头看向周围。
数不清是戾气还是灵息弥漫着整个永夜殿,像是迷雾,一米之内也未必能看清对方的脸的程度。
方才萧烬说他今天再不走就会死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可这个想法早在他进了璃宫之后便知道的事情。
从前他每天都安慰自己能活一天是一天,只不过他命数要尽的那天迟迟不到,有时候便忘了有这事了。
然真正要到这天的时候,他承认他有些怕了。
于是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一鼓作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向殿门跑去。
谁知他跑到门口时,才想起来还有一人守在殿门旁,要想逃还需要过了他这关。
左鹤年抬头盯着那位面如冰山的人。
要说他和符月炳之间的交情,那可以算是形如生人,虽是有着同样认识的魔界少主牵线,但也仅仅是有着牵线的关系了。
他不是没跟符月炳搭过话。
只是永远都是他的热脸贴着他的冷脸。
他心里早给符月炳下了定论,这人一定很难相处。
别说放他跑了,可能还会把他抓回去。
就在左鹤年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他听到了符月炳对他说:“你且走吧。”
走?
左鹤年就这么站在殿门前发起了呆,他应当没听错,符月炳就这么把他放跑了?
短短一句话彻底颠覆了左鹤年以往对符月炳的形象,饶是之前怎么揣测他的冷血无情都在此刻化为乌有。
左鹤年的手摸着殿门,内心挣扎扭曲,过了半晌他才抬头看向符月炳:“为什么连你也是个好人?”
符月炳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问他:“为何还不走?”
左鹤年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不走了。”
他只是个毫无灵根的怪物,就算是出了这门又能跑到哪里去?
到头来,他也只会累及这两人受罚。
从他有灵识开始,睁眼便是看见春意盎然的树丛,晓得天地为何物,听得懂人话。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踩过芳草,跨过山水,遇见的第一座城便是妖城。
那时,他也还是个孩子模样,街上的人也无一搭理他。
他不饿,有时候累了便蹲在街边歇一歇。
意外的,一张纸币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
他便立马知道了这东西叫钱,可以换来食物,货物等等的东西。
后来他穿着从出生起便有的脏旧布衣在小巷子里被狗撵,被小妖追着啃。
不过他气运还不错,都一一逃脱了。
过了约莫有半年,他已经习惯了妖城每日的混乱,这也是他不再对妖城感到好奇的理由,所以他准备前往探索另一个地方——人间。
恰好就在他要走的那天早上,街上的一名独眼白瞳老者拉住了他,问他:“你可知自己是什么妖?”
左鹤年很是震惊,一来是他来了妖城那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搭话,二来是这老者为何知晓他正对着自己的身份所迷茫?
左鹤年茫然地摇摇头:“不知。”
“那便对了。”老者缓缓道,“天意不可泄露,相逢便是一场缘。”
“这样,我赐你一个名字如何?”
他不懂这老者这话语里的意思,但也配合着点了点头:“好。”
老者脱口而出:“左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