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果断收拾好,礼貌地请各位老师入座。纪慎不敢懈怠,看人家坐下又招呼学生端茶过来。可茶还没端到呢,纪慎却脸色一变:“各位老师先休息,我到前面去一下。”说罢,急匆匆绕到更远处的过道走了。
严先生一眼就看出不对,扭头望去,果不其然,是纪老先生来了。
纪老先生面满红光,幸福得不得了。左边是孙子,右边是徒孙,后面跟着他的博士生,一路说说笑笑的。严先生站起来扬声道:“纪先生!”
纪老先生一眼就看到他了,笑呵呵地过来:“严老师!您好哇!”
“纪先生折煞我了,您是前辈,怎么能叫我老师?还是叫我煦和。”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入土比你早倒是真的!”
“嗨,不说这些不吉利的!纪先生儿孙满堂桃李天下,是要长命百岁的!”
纪老先生和严先生说了一会儿,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周先生,一时间情绪都变了,感慨万千:“周先生,多年不见了。”
周先生站起来,跟他握手:“是多年不见了,你都叫我周先生了。”
“以前的事不许说啊!”纪老先生指指他,“不许在我的孩子们跟前说我的不是,不然真不和你好了。”
周先生只是淡淡笑笑,没有反驳。
“懋恭,你变了好多。”纪老先生收了笑,一再叹气。可周先生没有谈以前的意思,转头对柏阅冬道,“这是你们纪老师的父亲,纪鸿云老先生,我和他是同乡,小时候一起读书的。”
天呐!柏阅冬显然十分震惊,没想到师父竟然和纪老师有这么深的渊源,毕恭毕敬打了招呼:“纪老先生好,我是柏阅冬。”
“我知道,你是我们家遂平的同学,当年你去我们学校参加词学论坛,一鸣惊人!那个论坛我没去,但是你的故事在我们学校口耳相传啊!周懋恭是不是那会看中你的?!”
“是,当时第一次见师父。”
“叫师父啊,”纪老先生笑了笑,“你师父从小就是这样的,想要什么就会想尽办法,别看他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一击即中。那时候我们两个,他负责运筹帷幄之中,我负责决胜千里之外。”
大家都笑起来。纪老先生平日对学生严厉得很,可一见到老朋友就跟个话痨似的,说个不停。周围的人也听得起劲,连学生来分茶点也没注意到。
茶点装在小圆盘里,一个位置放一盘,众人本都在听纪先生说话,全然不在意,可是柏阅冬因为视野的原因,没有完全侧身,余光一下就抓住了面前的盘子,以及没有松开盘子的手。
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茶点放下了还不去发其他老师的,可是一抬头,他就愣住了。
分发茶点的人,竟是姜新宇。
热水壶迸溅的声音尖锐地响起,眼前闪过一片血红,玻璃碎片直直朝他眼中飞来,猛地扎进他的眼珠里。
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手脚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喘不过气了。
可是姜新宇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满是悲伤地看着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严先生,见到两个学生相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新宇!”
其他人都望了过来,周先生仍旧淡淡的,一手攥住小孩颤动不住的手,一手按在茶点盘子上,看着姜新宇,一字一字道:“多谢!”
姜新宇如梦初醒,撒开手,跌跌撞撞地走了。
周先生拍了拍小孩,轻声道:“冬儿,师父在。”
柏阅冬长长地呼出几口气,茫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