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困倦的,眼睛却是合不上半分。
听着外面的落雨声,睁眼直到天明。
随着天亮了,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也终是雨停云歇,拔开的云层中有着阳光落下,潋滟晴方好山色。
灵魂像是脱离了疲惫的躯体,整个人如同飘着的许知微推开门走到院子。
下过雨后的院子湿漉漉的,人一不小心踩在上面就会脚底打滑,空气却是出乎意外的清新,仿佛连压在心口的那口沉闷都要随着呼出口的浊气散去。
寺庙的早饭很简单,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和两个馒头。
许知微没有多少胃口,只是用了半碗白粥就喝不下了。
吃完饭后,便决定在寺庙里逛逛,否则一整日都待在狭小的房间里,没病也容易憋出病来。
“夫人,你瞧寺庙里也种有荷花。”明月伸长着手想要去够离她最近的一片荷叶,“长得还真不错,等下正好摘点来给夫人熬荷叶粥喝,下火。”
“好。”
许知微来到前院那棵大得遮天蔽日,各个枝干缠上姻缘带的姻缘树前。
那时刚新婚不久,她听人说玉泉山求姻缘很灵验,越是心诚之人,菩萨越会保护其姻缘美满。
她那日并未乘坐马车轿撵,而是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只愿菩萨能看在她心诚,保佑她和夫君长长久久,恩爱到白头。
本来是要夫妻一起来才更显诚心,但池宴实在忙碌,她隐晦地提过玉泉山香火灵验一事,却见他蹙起了剑眉,说信那些东西的人都是迷信,遇事不想着逃离困境反倒是急着求神拜佛,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那时的自己是带着满心欢喜想要和他一起来的,没成想会成了他口中愚蠢迷信中的一员,以至于她后面不敢在和他提起,也不敢说自己来过玉泉寺。
许知微刚敛下走远的思绪,一条祈福带忽然落下,正不偏不倚的砸在自个的脚边,发出闷沉一声。
许知微犹豫了片刻后,正决定捡起来,忽地刮来一阵风,吹得挂在树枝上的祈福带哗哗作响,也让她无意窥见了挂在树枝高处的一条祈福带。
那是一条崭新的祈福带,它挂得高高的,像所有过往的游人炫耀着它承载着怎样恩爱的一对情人。
那条祈福带并不起眼,起眼的是写在上面的字。
“林淼思永远永远喜欢池大哥”
“宴亦是”
上面的字娟秀小巧,应是林淼思写下,下面的字她却在熟悉不过——
是池宴。
别人的字她兴许认不出来,唯独池宴的不会。
她年少时总写不好字,是池宴拿着自己的草纸,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笔的临摹着他的顺朱儿,春去冬来没有一日落下,所以她的字迹同他有着七分相似。
这一刻,许知微的眼睛酸涩得厉害,喉咙像卡住了一根鱼刺般哽咽。
一个说着从不信鬼神之说,并将这些视为蠢笨的人,却愿意为了另一个女人做他以前最讨厌,并为之不屑的事。
也许不是他不信,只是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破列的人。
“呀,夫人,你和爷的祈福带怎么掉下来啦,这可是不吉利的,得要赶紧挂上去才行。”明月的一声惊呼,恰惊了几只林中鸟。
许知微近乎麻木地低下头,松开握着祈福带的那只手,上面的字迹随着三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变得褪色了,可那许知微三个字,仍是深深地,如同锋利的针尖刺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手上拿着的祈福板上面写着的正是她三年前亲手挂上去——
只愿同君共沐白头,岁岁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