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海里,你也靠双腿游?要是在天上呢?你用腿飞一个试试?说话不长脑子。”慕千昙怼她,眼风扫过四周,拽她去了个较为荒凉的角落,而后两指并拢抵在眉心,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幽蓝灵力贴着她肌肤,自她经脉汇涌,如海浪奔腾般钻入后颈,竟让那处肌肤亮起刺目蓝光。
接着,一声清亮鹤鸣直冲天际。她后颈处钻出大片纯白色合抱的织羽,眨眼间凝成一双漂亮长翅,身躯则在白色旋风中飞出,迅速凝聚,卷起的狂风激起周遭灰石一片。
待尘埃落定时,一只足有两人高的丹顶鹤便站在两人面前,优雅从容,洁白纯净。
头一次亲眼看这般神奇,裳熵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仙法!”
这并非仙法,而是慕千昙独特的能力——分化妖身。
这世上有人有妖,往往各不相干。少数人与妖会破格相恋,结合后诞生下来的孩子叫作半妖。
这种孩子天生残缺,极易夭折,活下来的一般寿命也不长,且常常伴有各类残疾。而慕千昙则是一只少有的,身体完整且活到二十多岁的稀有半妖。
她那胎本该是双胞胎,由于妹妹严重畸形,没有人身,才能以未成形的妖胎状态活在她体内,造成了另类的半妖体质。
这种类似寄生的分离状态,使得慕千昙可以剥离她后独自生活,比起大多数早夭的半妖,能够称一句健康。
但这种健康并不能深究,比起常人而言,她依然虚弱易病,身体无力,若是不能修仙,恐怕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这么多年来混迹仙门,为了不被发现血脉特殊,她便偷偷将妹妹炼化成形。平日里,将妹妹藏于后颈的咒法脊椎中,需要用时就叫出来,和别人说这是自己收养的灵兽。
天虞门本就以仙鹤为图腾,宗门中育养者甚多,所以从未有人怀疑。
仙鹤朝天鸣叫,声脆而悠远。身姿优美,白羽如雪,黑羽如鸦,头顶一片红,如点睛之笔。只可惜眼眸却全白,似乎视物不清。
这便是“妹妹”的残疾,目盲。
“白瞳。”慕千昙唤她:“带我们回去。”
白瞳展开翅膀,扑闪两下,身躯忽而膨大数倍,直到驮起一间房子都都绰绰有余。她弯折腿部,向两人展示出宽阔柔软的后背。
原书师尊很疼妹妹,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几乎不会把她叫出来干活,所以是靠自己骑马回宗门的,这才给了女主可乘之机。而慕千昙并不会骑马,也不会让自己那么累,这原身能用的好用的,都直接用上。
“太不可思议了!”裳熵捋起袖子,就要往鹤身上爬:“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诶!”
仙鹤一根羽毛都还没碰到,她便被揪着领子拉下去,抬头便看见女人冷漠无情的脸:“把你这身乞丐衣给我换了。”
裳熵不满叫道:“什么乞丐衣!我这也是传家宝!”
尽管和她相处时间并不长,慕千昙却觉得这种咋咋呼呼的样子才更像她。昨晚上被打后过于冷静的少女,总让她有种别扭离奇之感,仿佛飘飘乎换了个灵魂似的。
“你穿的这件袍子,脏地湿地都滚过了,脏兮兮得臭不可闻。要是把我灵兽的羽毛弄脏,我要你狗命。”
“我!”裳熵想反驳,又意识到的确如此。可自己把鼻尖拱到袖子里闻一闻,还是坚持道:“不臭的!”
慕千昙先上了鹤身:“要么换衣服,要么你自己走过去,二选一。”
裳熵重重哼了声,歪着脑袋略略思考,叫道:“我有办法了!”
她像是捧着鸡蛋般将桌子小心细致放下,接着解开腰间红玉腰带,直接将衣袍一扯,露出赤.条条的身体,又将脱下衣袍抖搓成一团,和桌子一起重新背在身后。
她拍拍胸脯:“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女主机智的选了第三个选项,不穿。
慕千昙垂眸望了她一会,被李碧鸢这厮百般称赞过的建模身材,就算再不愿承认,也得说,确实该死的好看。可她嘴上道:“你做人没有羞耻心的吗?”
裳熵爬上鹤背,脸埋入柔软羽毛中:“没有。”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催动灵力让白瞳飞翔,免得让这家伙继续在这里伤风败俗。
即使坐于仙鹤背上,也依然还有小半个月的路程。
这段时间内,两人吃完带来的食物后,饿了便降落去林中,打只野味,喝点泉水。困了便在树上潦草休息下。时光很快流逝,仔细算算,还有大概三日路程便能抵达宗门了 。
天空阴沉沉的,将要入夜,细小雨点已滚下来,不久便要酿成雷暴。
慕千昙估摸着自己的灵力贮备,算到不能一口气飞回去,便提前降落,恰好不远处有个山洞,可供避雨。
两人在雨势变大前捡了点干树枝进去,外头响起轰隆雷声时,洞内正燃起火堆,暖意熏染。
因白瞳目盲,不可能独自飞翔,需要慕千昙时不时看着方向,避免一不小心飞歪。所以她依然没能休息好,这会便累极了,靠着冷硬石壁都快睡着。
裳熵抱腿坐在火堆边,耳边听着雨声哗哗,口中咬吃着金粒。最后一口咽下,又喷出火焰,让火堆燃烧更盛一些,这才将金袋合上。
慕千昙被她的喷火声惊醒,刚想发作,又反应过来在深山老林不能睡太死,万一有他人避雨或猛兽进得洞来,就糟糕了。
这里可不是现代城市,而是实实在在的野外。
她强提起精神,看着火堆发呆。
裳熵收好金袋,打了个哈欠,直接倒地而眠。没过几个呼吸,便呼呼大睡。
慕千昙:“....”
所以只有她在担心安全问题啊。
赶路这些天,这死龙闲来无事,就没少睡觉,只有她自己在那纵着白瞳。结果疲累成这样,还不能歇息。可这蠢东西毫无看守洞口的自觉,竟然倒头就睡,叫人如何人能忍。
慕千昙是很擅长把自己的不爽转移给他人的,她长腿一伸,将人踹翻,滚地一圈。少女趴在地上,昂头来看,睡眼惺忪:“怎么了?”
慕千昙道:“没怎么。”
裳熵以为是自己没睡安稳,咕哝几声,又埋头下去,换了个姿势继续睡。慕千昙这次加了些灵力,踹得比上次更狠些,让她连翻三圈,脸撞上石壁。
“你做什么!”裳熵猛地坐起,睡意全无,这次意识到是谁在搞鬼了:“干嘛不让我睡觉!”
慕千昙凉凉看她:“你去守着洞口,小心猛兽与过路行人。”
裳熵道:“为什么是我。”
慕千昙道:“不是你难道是我?我今晚休息不好,你明天操纵白瞳?”
仔细想想是这个理,但是被踹的屁股与撞上石壁的鼻子都在痛。裳熵兀自揉了一通,气呼呼站起,也不往洞外去,就在火堆边坐下:“我就在这里看着,反正都一样。”
慕千昙道:“随你。”
有这蠢龙看着,虽然不顶用,但好歹遇事时还能示个警,让她神经能稍微放松些。
疲惫感席卷而来,骨缝都积压的痛。她背靠石壁,火光逐渐融入眼睛,带来黑暗,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手背上的剧烈疼痛让她惊醒。
把闷哼咬在唇间,她倏而睁开眼,面前是冰冷的地面。她支起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倒在地,翻身时压到了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来。
赶紧把伤处缠好,慕千昙按着太阳穴,轻轻啧了声。
这一觉得并不好,脑中漂移着淡淡眩晕感,疼痛也根本无法忽视。她闭上眼,翻身躺平,在储物袋中摸了摸,还是没摸到伤药。
到这会,她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原书师尊虽说修为强盛,但主要体现在灵力贮备丰富,以及各品级法器多不胜数方面。她的半妖之躯本身条件非常差劲。这么一个肉.体柔弱的人,也知道自己容易受伤,出门什么武器都带了,居然不带伤药,实在不合常理。
她用灵力止血,心中气不过,再次睁眼,想再给这罪魁祸首来一脚。望过去时,却发现少女也在看她。
对上视线的霎那,裳熵立刻转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火堆已小了许多,空中浮动着炭火气味。少女抱膝而坐,面朝洞外,已摘下面具,脸上落了层冷冷月光。
慕千昙心道:这厮该不会想着趁我睡觉要怎么谋害我吧。
她放下手,嗓音略疲累:“想什么呢。”
裳熵清了清喉咙,脚尖一点一点:“我在想...在想...为什么刘和能忍心下手呢,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还在纠结这无聊问题,慕千昙冷哼道:“血缘并不可信。”
“哦,是吗。”裳熵沉思着:“那有什么可信?”
“自己。”
慕千昙补充道:“只有自己。”
裳熵点点头:“哦。”
木柴燃烧得劈啪作响,她又东拉西扯的说了堆乱七八糟的,天马行空,没有逻辑。慕千昙一个都没听懂,索性不做理会。
裳熵也不在意,到最后,却突然问了句:“你伤口疼得厉害吗?”
慕千昙怕自己控制不住,待会又将她揍一顿,继续不理。
裳熵又道:“如果没有我帮忙,你的伤口不会好起来的。”
一股血冲上脑袋,慕千昙立刻坐起,面色沉郁。怪不得这么个破牙印这么久没好,原来如此。
其实也能解释,龙牙噬咬本身也是诅咒的一种,想要好起来,就需下咒者自行破除,就是不知道这方法是什么。
她眸光冷凝:“怎么帮忙?”
裳熵双眸清澈,指了指嘴唇:“需要我来舔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