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桓权出现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隐忧,桓权带着她去山间踏青散心,去寺庙祛祸祈福,去酒肆中品尝民间小吃……有意无意宽慰她。
桓权的体贴入微,让远离家乡亲人的江芷倍感安心,原本朦胧的爱意在几日的相处下,渐渐清晰起来。
哪怕仍旧对嫁入世家满心忧虑,但她相信,只要有桓权的陪伴,也定能相守终身。
就在江芷沉溺于桓权的温柔小意中时,桓权的侄子桓冲却借两家姻亲的身份,直入宣城郡守府,持刀将江氏满门屠尽。
此事一出,朝野震动。
江芷得知消息,星夜赶回宣城,彼时她在京都举目无亲,所能依靠的只能是未婚夫桓权。
尽管明知杀人者桓冲乃是桓权内侄,江芷仍旧对桓权怀有希望。
她以为桓权能够大义灭亲,至少那时在她眼中的桓权一直都是正直良善的。
桓权亲自护送江芷回宣城,安葬了她的亲人,为她指了一条可以鸣冤的道路,让江芷亲写血书向司隶校尉状告桓氏一族纵亲杀入,目无王法。
那时她真的以为桓权是来帮她的,他的眼神那么真挚,在她最绝望、最无措的时候,递来了手,而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江芷亲眼见到屠杀她江氏一族的凶手被槛车押送至建康,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那个凶恶的眼神。
江芷恨不得冲上去生食其肉,但凶手的目光又让她畏惧,那是穷凶极恶的目光,江芷毫不怀疑,凶手看她时一定也是想杀掉她的,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在极度的仇恨的情况下,江芷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怀中藏着短刀,打算冲上去与那人同归于尽。
是桓权拉住了她,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暂时的黑暗让江芷清醒下来,桓权在她耳边低声道:
“别冲动,一切有我。”
出于信任,江芷点点头。
她看着桓权走上前,与押送的官员寒暄,之后又与槛车中的桓冲耳语了一番。
一介孤女,养在深闺中的江芷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呈送冤情,桓氏一族势大,江芷向曾经父亲的故交寻求帮助,却都被拒之门外。
是桓权暗中助她,让她有机会将血书被呈送给司隶校尉,江芷不知道桓权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但桓权的确给了她实质上的帮助。
她以为桓权是站在她这边的,是她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可谁能料到,真的将这件事闹到朝廷之上,天子面前的时候,桓权却突然变脸了。
司隶校尉以桓玑、桓权兄弟二人治家不严、纵侄行凶的罪名参两人。
站在朝堂之上,听着司隶校尉对桓氏兄弟二人的参奏,江芷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没想过针对桓权,她只是想让凶手杀人偿命。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江芷的想象。
此时的桓权不再是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良人,而是刽子手的帮凶。
他在为他的侄子开罪!
江氏全族十余人的性命,在桓权的嘴里全部变成了江氏一族罪有应得。
颠倒黑白!
江芷第一次发现原来语言可以成为利刃。
江芷已经记不清朝堂辩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许一切转变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氏一族已经成为大逆不道的逆贼了!
江氏一族被屠之人的冤屈不仅无法伸张,就连活着的江氏族人也被囚于狱中,而凶手无罪释放,甚至被赞以忠孝。
江芷听到这个结果时,直接被气晕倒了朝堂上。
等醒来时,她就已经回到了别院。
江芷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江氏一族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最后的结果变成了这样。
接着又换了一批女使,这些女使呈上了朝食,都是精心烹饪过的珍馐美馔,但江芷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盯着为首的女使,道:
“我要见桓权。”
“这……”
女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答应,而是转移话题道:“请女郎先朝食。”
江芷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我要见桓权!”
女使沉默了片刻后,道:
“请女郎稍候,奴去通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