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事情已妥了七分。”
“好!好!不亏是乔元达向我一力举荐你,你原是个真有本事的。”
“臣万不敢当。”
桓权伏地拜谢,天子瞧着桓权的谦虚谨慎的模样,心中是越看越喜欢,哈哈大笑起来。
“桓权,若此事成,你当居首功。”
“全奈陛下圣明。”
天子闻言颔首,心中愉快,奈何身体病痛难忍,咳嗽起来,杨内侍服侍天子漱口,将那带血的帕子藏在袖中。
“陛下~”
桓权起身拿过桌案上的茶盏,递给杨内侍,在一旁关切帮忙,直到天子气息稍顺,才回到蒲席上。
“放心,朕暂时还死不了。”
桓权缄默不言,低着头,天子瞧着桓权的模样,笑道:
“怎么?被吓着了?”
“臣……”
“放心,朕不怪你,你倒和你兄长的性子迥然不同,若是你兄长,必然已经说吉祥话了。
你兄长比你稳重谨慎,他是不会身涉险境的,储君一事,你兄长只会避之不及。
倒是你这傻孩子,还巴巴撞上来。”
“臣只想为陛下解忧。”
“罢了!你这小狐狸,到底是为朕分忧,还是为自己求富贵,你自己心里清楚,朕不计较。
不过这件事你做的不错,虽不知你是如何劝得梁冀改了主意,能荐陈王为嗣,但能做到,也是你的本事。”
“大将军一心为公,自然能体会陛下圣意。”
“呵!梁冀!”
天子冷笑一声,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
“朕让你桓氏尚公主,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陛下厚爱,臣桓氏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桓权以头叩首。
天子招招手,让桓权坐在自己榻前,伸出手扶着桓权的肩膀,压低声音,声音沉闷,宛如敲击朽木发出才能发出的咕隆声。
“朕时日无多了,待朕殡天后,你要好好辅佐陈王,莫要让我司马氏的天下落入梁冀手中。
当年你的父亲辅佐我祖父江左继任天子,立下不世之功,今日唯望桓卿继承乃父遗志,做个忠君体国的忠臣。”
“臣领旨。”
桓权落下泪来,连声音也带上的哭泣声,以头抢地,头磕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好!好!成侯有子如此,乃我晋朝之幸啊!”
桓权叩首不言。
“跪安吧!”
桓权离开承安殿时,面上尚有泪痕,一缕阳光冲破层云射在琉璃瓦上,泛着五彩光浪,桓权眯着眼睛,看着琉璃彩上的白光,用衣袖擦了面上的泪,对送自己出门的杨内侍道了声谢。
跟随小黄门出宫后,桓权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去了大将军府。
天子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看奏疏的手略一停顿,却并没有太多意外,杨内侍却有些急切了。
“陛下,桓权他……可信吗?”
“桓梁两族是世交,桓权是不可能背叛梁冀的。”
“那陛下为何还要……”
“桓权不会背叛梁冀,可同样,桓权也不会背叛朝廷,桓氏若要执掌权柄,最好就是天子与梁冀相斗。
他桓氏才好坐收渔利。
放心,乱臣贼子的名声他桓氏一族还不敢要!”
杨内侍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再置喙天子的决定。
桓权直入大将军府求见,正值邓玠在将军府值守,见桓权急匆匆而来,有些不解将人拉在了廊下的僻静处,道:
“你这般脚步匆匆是为甚?”
“我有急事要见大将军。”
“何事?”
“回头再与你说。”
说着甩开邓玠拽着的衣袖,直接快步向内走去,只留下邓玠满脸疑惑,稍一思量,邓玠决定追上去看看。
邓玠见桓权直入内堂,而自己想入,却被拦在外,只得在堂外徘徊踱步,心下不安。
“你来了。”
梁冀对于桓权的来访并不意外,让人起身回话。
“陛下今晨召下臣一事,大将军已经知道了?”
“刚刚得知,桓侍郎便来了,陛下身子如何?”
“这……下臣并非医官,不敢妄言。”
桓权只是拱手模糊回答着梁冀的问话,梁冀冷笑了一声,道:
“看来桓尚书郎是不信任本将军了。”
“下臣不敢。”
梁冀威胁了一句,见桓权并没有说真话的打算,也就弃了,他知道桓权到底是桓氏族人,名义上也是天子台郎,不可能全无顾忌偏向自己。
“罢了,说说天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陛下询问臣江氏一事,并大将军于立储之事上的态度。”
“你如何说的?”
梁冀这样问很明显追问的就是后一件事,桓权上前半步,道:
“下臣道,大将军无私心,以社稷重之,欲荐贤者匹其位。”
梁冀闻言,疑惑审视着桓权,今晨天子屏退妃嫔内侍,与桓权私谈,他也不知细节,他并不知眼前这个青年是否会诓骗自己。
桓权在梁冀的审视下,镇定自若。
早在当年孤身带着桓冲入宣城讨要叔父尸身的时候,桓权就不再惧怕刀剑加身的威胁了。
她知道梁冀不会杀自己,不仅因为桓梁两家的交情,更因为杀了自己,于梁冀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她江左名士的身份,她忠义直行的名声,让她成了最适合周旋于世家与天子之中的人。
一如当年的乔昭,乔元达。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