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来也不让人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安排人来接你。”
“兄长。”
桓权向兄长拱手行礼,桓玑将桓权的手抬住了,道:
“你我乃是血脉兄弟,何须这些虚礼,权儿未免也太重礼了。”
“圣人有云‘恭近于礼,远耻辱也’权与兄长虽未血亲,却有长幼之别,上下有序,方能长久。”
桓玑哑然失笑。
世人都说他桓玑端坐谨言,有其父遗风,却不知桓权才是最守礼知节之徒。
“你我兄弟许久不曾聚过,大将军新赏了几坛好酒,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桓玑拉着桓权的手,两人同席而坐,桓玑絮絮叨叨说着府中琐事,无非是长子读书,次子练武,长女读诗之类的事情。
“兄长,有一事需你出面。”
桓权遂将那日东城王六的事都讲了一遍,桓玑闻言皱起眉头,道:
“又是因为江家那女郎?权儿,此番你似乎太犹豫不决了。若真是喜爱,纳了就是,若是无意,也该放其归去,你这样将人养于外宅,算什么?”
“不是养,那宅子是我送予她的。”
“这就更是玩笑了,她一介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你给她一处宅院算什么?她又无自保之力,不过白白惹人惦记罢了。
你若真为她好,就该为她择一可靠之人,赔些妆奁也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怎样未免也太轻谩江女郎了,她是个人,又不是件物品。
我已经对不住她了,怎么可以这样轻飘飘打发她。她原该有自己的人生才是。”
“如今你倒是没轻谩她,白白惹了这一场风波,如今你又打算怎么办?
既然你认了江女郎为义妹,自然是不可能再纳她,可这样养着也不是个事,我这里倒有几个少年才俊,虽不是世家豪族,却也是殷实之家……”
“不行!”
桓玑瞧桓权那急吼吼模样,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敢确信心底猜测,只是试探道:
“权儿,你不会还想娶江女郎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期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那你知道怎样算‘好’吗?”
桓权摇摇头,她发现自己其实从未想过应该给江芷怎样一个结局,这个时代,女子的选项太少,而桓权不愿给江芷世俗的结局。
桓权深吸一口气,起身踱步,沉思许久,仍旧没有答案,只得对桓玑道:
“我再想想。”
桓玑笑着颔首,身为兄长,他并不在意江芷如何,只是担心桓权罢了。
桓权素来果决,唯独在江芷一事上犹豫,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小叔。”
两人正聊天时,桓玑的妻子陆希夷来到正厅上,见桓权,道了万福,桓权忙躬身作揖还礼。
“权见过嫂嫂。”
“知道是小叔回来了,特意令厨房备了些小叔素日爱吃的,小叔可要多留些日子。”
“嫂嫂客气了。”
说着,几个仆役就端着桌案和饭菜进屋来了,桓权几人分主宾各安席坐。
几个子侄都相继被领了出来,与桓权一一请安问好,桓权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桓玑已近不惑之年,共有四子二女,除长女和幼子为妾室赵夫人所出,其余皆为正妻陆希夷所生。
“怎么没见到文君?”
文君为已故夫人所生,也是桓玑的第一个女儿,因她年幼丧母,桓权一直很怜爱这个侄女。
因此见席上文君没有出现,便要多问一句。
“文君近两日染了风寒,我让她歇着了。”
桓权闻言才安下心来,道:“一会儿我去瞧瞧她。”
“依我看,小叔何不搬回来,虽说我桓氏宅院众多,可到底一家人在一起,也热闹些。
如今几个孩子也到了读书学礼的年纪,小叔学问渊博,若能给几个孩子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你嫂子说得在理,你一个人在外居住,我总免不了要担心,何不回府来住。
如今我在京中为官,也接过桓氏一族的家中之权,必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桓权的眼神略一沉,随即又笑眯眯,道:
“兄长说得哪里话,我又有什么委屈可言。”
桓权看向院中摇曳的翠竹,转移话题,道:
“转眼入秋,天气也凉了起来,我那里有几匹陛下新赏的蜀锦,回头令人送来给几个孩子做身新衣吧。”
“何必费这功夫,他们一年的衣服哪里穿完。若是得闲,给几个孩子讲讲学问,也能让他们有所进益。”
“兄长说笑了,若论学问,权哪里比得上兄长,不过是些浅见薄识罢了。”
桓权笑着道。
一家人闲聊,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倒也其乐融融。
饭罢,桓权又考校了几个子侄的功课,为他们讲了两篇《尚书》,直到天色将晚,几个孩子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