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破地图啊,敢不敢再潦草一点……”沈知抬头望着高耸的山峰,低头又见崎岖不平的地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巫尼寨,巫尼寨,神医,到底在哪里啊……
沈知踏在湿润的泥土上,昨晚刚下过雨,山路有些湿滑,他分外小心,一步一脚印,手里捡了根长长的树枝敲打着前面遮挡视野的杂草。
他已经找了整整三天了,一无所获,连神医的半个影子也没有看到,荒山野岭的根本就没有一点人类生活的痕迹……
他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那什么时候能柳暗花明?
沈知快被绝望包裹,看不到希望的尝试,一点点流逝的时间,沉重的磐石压在他的心头,步履蹒跚。
“神医……神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让我见一面吧……”
第一次见到林在予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大概八九岁。破碎的家庭,偏心的后妈,我敏感多疑,从不与人来往交心。
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了天堂,三岁,一个已经记事的年纪,却除了哭什么也干不了。
妈妈葬礼的第二天,爸爸就带着我见了一个女人,让我叫李阿姨。
再后来,李阿姨变成了“妈妈”,又凭空冒出了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弟弟”。
爸爸开始让我叫她妈妈,可是我只有一个妈妈,我没有叫。
我上小学了,爸爸出了车祸……我彻底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妈妈,我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妈妈……可是妈妈,对不起……我不想去福利院,不想被同学们嘲笑,不想被人挑来挑去像个商品一样被领养……
我第一次开口叫了那个女人“妈妈”,卑劣地利用小孩子的可怜优势乞求她收留我,有口饭吃就行。
她同意了,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和可以吃剩饭的权利。
顶着营养不良的瘦弱身躯来到学校,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学生……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为什么!!
“沈知啊,那个孤儿?”
“什么?他不是说他妈妈对他很好吗?怎么是孤儿了?”
“诶呦,你不知道啊,他爸妈早死了,他说的……那个多半是他后妈吧?”
“后妈啊……那还怪可怜的。”
“我外婆跟他们一个小区的,他们家的事情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别听他吹牛了,他那个后妈坏的很,邻里都知道——天天使唤他跟狗一样,动不动就打他这叫对他好?”
“啊?”
“真的啊,不信……”
“草!沈知你发什么疯!”郑强捂着被一拳砸得青痛的脸颊,瞪着突然打人的沈知。
沈知心里有股没来由的怒火,急躁地像要烧穿他:“你胡说!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妈!我妈妈对我很好!”
“我才没有胡说,我上次去外婆家的时候看到了!你后妈骂你是拖油瓶!还说你是赶不走的赖皮糖!”
“没有!郑强你不许说了!”
“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
沈知攥紧的拳头咔咔作响,他想冲上去和对方打一架,可当他啊看到周围那些怜悯的、同情的目光,一瞬间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手臂软绵绵的垂下来……
这是在可怜他吗?他不需要谁的可怜!他一点也不可怜!他有家!有人爱他!他有妈妈的!沈知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他像个狼狈的老鼠转头跑掉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追他,反正最后也不会有人在乎他……
沈知,承认吧,你真可怜,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哈……人怎么能活成这样……真烂啊……这命……
连石头都要和我作对……臭石头,让你害我摔跤!我挣扎着从泥坑里爬起来,衣服脏掉了……回家又会被打了……
“小弟弟,你的鞋破掉了……脚都流血了!”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指着我脏兮兮的鞋说道。
“滚开!关你什么事!”我不需要谁的可怜,我的自尊不会让我低头,像一只小兽般露出最锋利的爪牙:“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新鞋子,是我跑步跑太快了才会坏的,你懂什么?!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嫉妒!你嫉妒我哈哈哈!”
我恶毒地看着这个女孩,我说:“你是没人要的小孩!你没爹没妈!所以你才嫉妒我!我有人要!我有妈妈!”
我就是要看着对方被我气哭,最好跑的远远的,带上她那不堪一提的脆弱善心……
可是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女孩走过来,什么也没说,轻轻的抱住了破破烂烂的沈知。
沈知渴望的,过去十年没有在家人那里得到过的东西,今天却被一个陌生小女孩赠予了。
他终于开始大哭,伤心地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如果有人爱,他就不逞强了……
女孩温柔地拍拍他的背:“我叫林在予,你叫什么名字?”
“沈……嗝……沈知……”我啜泣着回答。
“好,沈知,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别人了,这样不好,会被人说是坏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