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
好一副美男非礼英郎图!
门口,王伯原地跺了跺脚,立马调转了脚跟向门外,顿了顿又把脚跟转回来,向前走两步,又僵住身,最后干脆装死不动了,两只手遮住眼睛,“哎呀!哎呀!”
裴瑾耳根一热,将身前的人连同手中的革带猛地推了出去,这一下她丝毫没想到收力,穆之恒被推得撞上了椅背,当即哀嚎了一声,裴瑾下意识上前,又在下一刻硬生生收住脚,心口处狂跳不止,她抬手扶上额角,全身都散出了懊悔的气息。
遮住眼睛的王伯缩在原地不敢动,突然想到了方才被拉着听墙脚时的那些话,他心念一动:“两人共处一室是不好,得看着啊。”
穆之恒做了个噩梦。
他走在一条没有边际的长道上,这条长道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黑暗,甚至脚下没有路。幸好手里握着他的老朋友,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将一个又一个从前方滚过来的碎石劈碎,到这时都是他习以为常的场面,应付起来堪称游刃有余。
突然,一个堪比整个长道宽度的石块以出奇的速度向他撞过来,是根本无法躲开的势头,他索性闭上眼睛,等待疼痛到来,然而来的却是,世界在一瞬间颠倒,长道坍塌,他的身体在下坠,疾风在他耳边呼啸,石块炸裂的碎片从他的皮肤划过,留下一条条血痕,但他没有挣扎,静静地甚至享受着这种下坠。
但在某一个时刻,坠落停止了。
“到底了?”他疑惑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他的正上空是一片光影,那些光影明暗不一,汇聚在一块,好似、好似是一个人。光影闪动,一个遥远的声音响起,“咦,挂住了?”随后,从光团中竟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在移向那块恰好勾住他腰带的钩状石壁,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他终于产生了第一个念头:不要——
如扫去尘埃般,指尖轻轻一弹,于是坠落又在一瞬间继续,碎片铺天盖地,他向凌空伸手,奋力朝那片光团抓去……
啪!啪!啪!
伴随着刺耳的敲门声,穆之恒猛地睁开眼。
入眼是全然陌生的屋子,他时而看向帘子,时而看向屏风,头脑逐渐清醒,梦中的记忆在消退,最后他只确信一点——这是一个噩梦。
缓缓坐起身,手撑在大腿上托住了下巴,他望着床脚发起了呆,面色是在战地时才能见到的凝重——他记起,昨日自己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给了,给了……
敲门声又响起,“主子,醒了吗?”
是苏昆的声音,穆之恒顿了顿,一清嗓,说:“进来罢。”
门打开,不等穆之恒开口,苏昆先说道:“主子,你昨日不是同那群少爷一起出去的?怎么最后跑这来睡了,要不是那老伯来府上报信,我都准备带人把朔京挨户地翻它一遍了!”
“……”穆之恒叹了口气,“你要带谁翻了朔京?金吾卫,还是鲍冲他们?”
苏昆:“我……”
“你把我来前说的话都忘了,”穆之恒瞥了他一眼,“朔京不比其他,你在塞北的草原长大,即便是长泺,天高云阔也任你跑马,在这儿,你的宝贝马蹄上得沾多少血,还有,你在旸关动不动就拔刀的那套趁早也给我收拾起来,你跟着我打的那些胡人,什么仇什么怨都写在脸上,这儿的人面上同你在笑,转日便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不等你刀拔出来,脑袋已经掉地上了。”
苏昆耷拉着脑袋听着,下意识摸向身侧的弯刀,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被自己留在屋里了,床上的人说过不能整日带着刀到处走动,他心头倏地一阵空落。
“往后啊,你多同温泠……罢了,你日后多注意着些,尤其是这种成群结队的事。”
乍听到这个名字,苏昆撇了一嘴:“提他做什么……”
穆之恒揉了揉眉心,“等过几日有了跑马场,有你忙的时候,近日给我消停着。”
“跑马场?!我们、我们在这能有跑马场?!”苏昆整个脸变明亮了起来。
穆之恒坐到床边蹬上靴子,“不急,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苏昆握拳咳了一声,“今日的早朝,陈伯已经上告了病假。”
“嗯,”穆之恒说,“那早朝,不去也罢。”左右,想见的人已经见过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距离退朝还有些时辰,略一思忖,他问:“你寻来这,是那老伯领的路?府里可还见到其他人?”
苏昆说:“那老伯领着我直接就来了这里,路上见到了两人,应是府上的小奴,这么一说,确实蹊跷,这府上的裴大人不是三品大官吗,府里就这么些人?”他高挺的眉峰轻轻一蹙,便隆起了个小山头。
穆之恒并不蹊跷,他松松脖子,伸了伸前胸,边说:“这朔京里头啊,一干二净的人确实难找……”
忽然他痛“嘶”了一声,手下意识摸向后背,又猛地一僵。
这处伤的由来,他约莫是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