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恒摇了摇头,不满意。
没有回应,平安便说:“非亲非故,郎中我无可奉告。”他伸手接过裴瑾拿来的雄黄酒,掀开盖嗅了嗅,眉头一展,顺口又道:“侯爷可要诊脉?有病得早医,莫错过好时机,郎中我独门秘方,专治一切疑难杂症,明码实价,五两一次,药丹另说,童叟无欺,瞧我幌子上写得明……尤典这个棒槌!说了得带上我的幌子……”
穆之恒嘴角抽了抽,听闻老大夫喜好云游行医,说白了便是一江湖郎中,但光凭这身行头,即便是江湖骗子也能唬住不少人罢?
如今道上行情都这么差了?
非得说这一段?
“……总之郎中我无所不能,不过也须得你有一颗渴望疗愈的心啊,不自珍重者……”平安甩了裴瑾一眼,冷哼一声,“郎中我不治。”
穆之恒面上一顿,了悟了对方的话语——医有治方,人无治心。
他眉头一皱,目光投向对方,对方似乎感受到了视线回望过来,那目光毫无波动一片坦然,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平安已经转了话头,见人没有付钱的模样他便歇了心思,支使着裴瑾倒酒,边问:“那丫头怎么样了?”
“半死不活的样。”
回答的却不是裴瑾,而是从里院返回来的萧淮,他进门旋身落坐在靠门的座位上,说:“前天醒了一回,醒来便要寻死,不吃不喝,没半日又死过去了。”
“……”平安呷了口酒,喉间被刺得哈了一口长气,“我说什么了,不自珍重者,郎中我治不了。”
萧淮嗤笑一声,搭在桌面的右手背上生起些许痒意,上面清晰可见几条血痕,如今都已经结了疤,他用指腹摩挲着,声音变沉:“是我犯贱,要把一个死人从火里背出来。”
“萧淮……”裴瑾看向他。
平安突然拍案而起:“不!得治,我泡的药酒还没找那丫头算账!”
“……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裴瑾补道。
萧淮抬头对上她,眸中是少见的深沉,带着说不出的意味,须臾,忽地尽数撤回,他起身出了门。
未几,四人前后脚进屋,萧淮悠悠地缀在后面,进屋后又坐回了靠门的座位,四人仍站着,穆之恒见状便说:“端阳佳节,本是我来府上叨扰了,诸位将我当作常客,随意便好。”
堂内静谧一瞬,在裴瑾说了声“坐”后,尤典先应了声,招呼了其他人坐下,又把庄二按在了萧淮旁边的位置,自己向平安那边走去,停在裴瑾的身旁。
他圆溜的双眼在裴瑾身上和穆之恒旁边的主位上来回地转,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裴瑾顿了片刻,面不改色地起身换了座。
开席不到一刻钟,尤典嘴上已经闲不住,给众人讲他四面八方听来的趣闻,讲得声情并茂,慕昕听得入迷,饭都顾不上吃,连王伯也拉了几下他的破风箱,庄二只管笑,萧淮兴致不高,只偶尔回一两句,一口一口地,闷了数不清杯数的酒。
穆之恒嘴角的笑意没有消失过,却也不知不觉灌下了不少酒,只因他发现——他只需微微侧头,便能看到对方耳朵轮廓上,柔软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