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吃得香甜,穆阳放了心。等她将将吃完,便把自己的那碗蜜水推过去,道:“想来以小舅舅的泼赖劲,是办成了的。目下只等着从户部更好籍册,对吧?”
禇良一气都喝了,点头道:“殿下所料不差。”
“这便好。”穆阳这才起身,道:“走罢,去湖边转一转。”
禇良点头,边走边吹熄凿金阁中的灯火,提着灯笼出来,道:“殿下是坐了一下午累着了?”
“嗯。”穆阳不好说是怕她吃的晚积着食,走在小道上,道:“有小舅舅你大可宽心,只是按我的意思,她们最好别在你那朋友家中租住。”
禇良不懂这里头的缘故,直言相问。
“此事出来,即便有我和小舅舅立时办了,但女科闹出多少风波?最迟七天,整个京都也就会知晓。若还住在云家商铺后面,于她们的名声,于云家的生意,都不是好事。若当机立断,另寻处搬出来,才能淡化这里头的波澜。”穆阳尽量说细一些,道:“若云家还想着照拂,就近找也是好的,隔着几条巷子、拐两个弯,都好。她们三个一个编撰两个秉笔,如今都是父皇眼前的人,即便只得末流,谁又敢低看了?”
穆阳的话由表及里,禇良听得明白,便道:“对,殿下提醒得对,左右我没什么开销,明日我去提醒她们,把银子先给她们用。”
“嗯,你们既是好友,便不惧直言。只要付秉笔想得长远,应该会听的。”穆阳暗道——禇良的俸禄是公主府自己定的,她唯恐给少了。如今即便都给出去,难不成自己还短了她的用度?
两人登上连桥,走至半程,住步望向天空。有一盏灯在,游鱼也来凑热闹。
荷香阵阵,禇良低声道:“殿下,因我的事,劳烦你了。”
“这会子说这话。”穆阳趴在栏杆上,数着一尾一尾鱼,轻笑道:“知晓这样的事,我也会暗中帮衬的。只是有你的缘故,少思量一些。这世上女子本就艰难,即便律例中写明是可退婚的,付秉笔也会被当街拉扯羞辱,可见民间疾苦,是我想不来的。”
“殿下,这其中定有官员的缘故。起码在宣城,不会有冤无处诉。”禇良一语罢,忽然想起穆阳,语气低落起来,道:“或许……也是殿下暗中照拂吧?”
“我暗中照拂你不假,但宣城的官员还是有几分良心的。”穆阳皱着眉,道:“待寻个时机,得将这等事禀于父皇,暗中查探才是。”
凉风袭来,禇良才恍惚回神,夜已深了。她道:“殿下,臣送殿下回去吧?”
“嗯?”穆阳闻言抬头,瞧见连桥那端灯火绰绰,不知是哪个清等着,便道:“折腾什么?我自己过去,你也回吧。”说罢,也就走了。
“我……”禇良抬脚就跟,穆阳回身道:“太晚了,就这么点路,不要跟了。明日你且去办,我让清沐再给你送些银两,若还不够使,就挂本宫的账。”
禇良正想说自己的俸禄足够了,却见穆阳的眼神,柔柔中透着坚定,到了嘴边的话自然咽了回去。她提着灯笼跟着,直到目送穆阳下了连桥,接过不知谁递上的灯笼,转身与自己挥挥手离开,才松下心。她踱步下桥,顺着栽种的桂树回到自己的长史院,方知连沐浴的热水都已齐备。
夏末折腾一整日,贴身的衣物早不知被热汗浸透几回。禇良脸上更热,也不知自己一身糊涂的在穆阳身边晃了这么久,可被她嗅去了汗臭?如此乱想着,禇良愈发洗的干净,换过柔软的寝衣,趿着鞋回到卧房。
点亮琉璃灯,她拿出本书,看了半个时辰,才熄灯就寝。
翌日,禇良没穿官服,乘车先去了百珍楼。听得她二人要搬走的事,不由笑道:“我来此便是说及此事,两位姐姐既晓得,便不多嘴了。”
付琴仍有些神色恹恹,夏立妍便借着禇良的马车,一起去寻住处。也是她二人运道不错,连看了八处,竟是真遇到一处合适的。原主这院子不过二进,本不是住人的,而是存了些木雕摆件。如今主人要离京办事,起码要有个三五载,见她们打听,便只说租金可酌减,但得留下两间屋子存放物件,还得请她们帮衬看顾,尤其小心火烛。
夏立妍当机立断,立了字据付了定金,原主人也甚豪爽,听得她们是才考中的女科,只说用两日拾掇干净,届时再签官家的契书,交一年的租金,余下的,待他回了京都再论。
别了此间主人,夏立妍去了一桩心事,道:“小褚,可见否极泰来,付姐姐的好运就要到了。”
禇良也高兴,避开付琴,将自己的俸禄、穆阳预备的银两一起交给她,先开口道:“从前得你们多加照拂,又劝我去宫中面圣,才有我的今日。我在殿下府上没甚开销,这些几乎用不到,都给你们。这是殿下嘱咐我给你们的,让你们安家用,今后再还,不急一时。”
“这怎么好?你也不宽裕!”夏立妍连连推拒。
禇良道:“夏姐姐,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今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夏立妍别开眼,忍住了潮热,才叹息道:“好。”
“你也别说与付姐姐,她最要强。”禇良叹息,道:“只盼着这件事尽快过去,她好振作才是。”
两人商议好百珍楼那头,禇良见夏立妍进退有度,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