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还是认真写了家信,走军驿送去遥远的平州柴城。信中言辞切切,盼着赵诚璋顾念打小的情分,别同穆阳较真。
柴城下了两场雪了,刺史府中雪白一片。夜中逍遥,醒时仍念念。赵诚璋披衣起身,将床帐放下,轻身轻脚走到小书房。昨夜里送来的文书信件都搁在案上,她赤着脚坐下,先看了信封,犹豫片刻先开启了带有康王府印信的。
熟悉的笔迹引入眼帘,赵诚璋从头看罢,半晌后有些脱力,将信放在了书案上。
穆阳倒是慧黠,通篇只是讨饶,绝口不提旁的。而康王的信,完全出乎预料啊,竟然全篇旨在劝和,一点拉拢的意思都没有。身为皇帝暗卫鱼渊卫的缔造者之一,赵诚璋自然清楚晋州发生了什么,知道穆阳经历了如何的生死追逐。她清楚康王毫不知情,但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非康王对人命视如草芥的淡薄,原来的河务上下怎敢枉法至此?
赵诚璋远在平州,和穆阳之间的书信往来要避人耳目,渐渐少之,只等将来商行多了,才能多加联络。
这都是要等的事,急不来。一大早看完这封信,一时间也无法提笔。
屋外传来积雪落地的声音,有枝桠被压断了。里屋里有微微的响动,应是郁离醒了,赵诚璋深吸口气,放轻脚步回去。
钻进床帐,被褥里的人团成了一只虾米,正在寻找出口。赵诚璋将她的脑袋剥出来,轻吻落在郁离的眉间,低语:“早着呢,你再睡会,慢慢醒。”
郁离是初雪之前赶回柴城的,赶上赵诚璋带着州军的人出外巡查,前日才回来。积攒下的刺史府、州军事务太多,将将到了昨日午后,才勾兑完。这两日郁离少有言语,陪在她的身边,帮着处置文书。直到大事皆定,昨夜私下独处,思念才得以纾解。
彼此纠缠狠了,还是赵诚璋占了上风,后半夜风雪渐盛,她的索取让郁离心魂颤抖,她再一次确定,赵诚璋对自己的珍视。
“什么时辰了?”郁离闭着眼,找到她的肩窝枕了上去。
“不知道,天色亮了些,没人过来。”赵诚璋反手拂过怀里人的耳畔,卸去力道,将双腿架着,替她拉好被角,低声道:“康王送了亲笔信来。”
郁离“嗯”了一身。
“我还以为他要实打实说些什么来拉拢我了,哪晓得是给我与六妹妹说和。”赵诚璋闭上眼,将心里话说给她听:“他这么一写,我执意不给面子也不大好。只是我没料到,如今他心里还是顾念了些许手足之情。唉,若二郎还活着,又怎么会彼此生了防备呢?”
“那你要不要继续做戏?”郁离还是没睁眼,却也明白,赵诚璋很是怀念从亲毫无嫌隙的时候。
“做!这种事,开弓哪有回头箭?只好写封硬气的,让他死了调和的心!”赵诚璋早就拿定了主意,可说给心上人后,才觉得几分舒畅。她道:“还睡么?饿不饿?想吃什么?”
“不怎么饿,饿了再说。”郁离没说还睡不睡。
赵诚璋心中起了念,抬腿撑开一角厚被,整个人钻进去,再用被子罩住了天光。
郁离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从趴在赵诚璋的肩窝,变成趴在她的怀里,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身下往上爬,让她终于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语调,稠腻生情。
“没什么。”赵诚璋低下头咬着她的唇瓣,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反倒是先松开了喘气。
鹰隼自遥远的地方飞回,落在院子的树枝上,一丛丛积雪坠落。尖嘴的畜生叫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便理了羽毛,埋头休息。
被面变换着褶皱,躁意也掩盖不住了。两颗脑袋从一角一起探出头,彼此都红着眼尾,湿漉漉的眼,缠吻不歇。
午后才漏了面,郁离换上了新的冬衣,在饭桌上同赵诚璋说了华墨自张家堡带回的女人,道:“请思贞姐姐给寻个差事吧,等她肯说话了,再看怎么安排。”
“让去督军府打扫。”赵诚璋嚼着豆腐,道:“皇上给了分了个女官,用了一段,倒是个细致人。过会儿给你引见,就让她安排吧。”
郁离不着急问是什么人,扒拉着面条,轻声道:“诚璋,你要是那么回信,怕是要得罪康王了。”
“天高皇帝远,我不在意。”赵诚璋很喜欢她私下的称呼,抬手摸了下她的耳畔,道:“军报我都看过,你学得很快,比我预料中还要快。若不是老农去了京都,我真想让他也带带你。”
郁离抿着唇笑,飞快捞完了一碗面条,道:“那我如今回来了,我帮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