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俩开了头,侧厅不时就有人去。林清光瞧见了林月甲,心中生了几分鄙夷。
经檀道:“两位大学士,怎还不去?”
“我不擅此道,亦没得佳句,还是林大学士去吧。”窦彧只是一味品茶,吃得也少。
林清光搁下酒杯起身,经檀待她走远了,才道:“我着人跟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三姐、四姐涉险。”
“蛰伏十数年,求稳求生,却忘不了从前!”窦彧神情不改,也没看经檀,低语道:“河务要紧,先顾眼前。”
“一样成算。”经檀不再言语,径直起身,去寻穆阳。
“下官只待面奏皇上,预备中秋佳节后启程,届时与长史同行,今夜便趁机道别了。”经檀行了礼,又与永嘉问过好,接着道:“下官不善言辞,六殿下有何事,直言罢了。”
这些话,若在南楚,便极无礼。然穆阳只是往前方行走数步,避开了永嘉,道:“枉死的人太多了,本宫心中难安,已与卫刺史通过信,做场法事超度。禇良是替本宫办这件事的,如此以安亡灵。然……上次她就险些不测,此行还请总督多费些心了。”
经檀有些诧异,露出笑意来,道:“六殿下宽心,我是行伍出身,但殿下大可着叶都尉同行。”
穆阳本有此意,见她主动说出口了,自然颔首,道:“经总督莫怪,此事本宫会禀明父皇,不叫你为难。”
经檀摇摇头,道:“丹领裁撤建制,下官也要离开京都了。旧部在京寥寥无几,情面虽在,却也……”
“我理会得,总督不必忧愁。”穆阳拦住了她的话头,道:“河务之事,只管放开手脚,本宫在京都,会为你们撑着的。”
“有六殿下这句话,下官定尽全力。”经檀见她浑无提及旁事的意思,忍了好奇,道:“六殿下若无旁的话,下官先告退了。”
“总督随意些,且去。”穆阳笑着道别,心知今日后,也没法送行,而经檀身居高位,并不需要黄白之物,有些话只待禇良随行之际,带给她也就是了。
夕阳下落,灯火通明,丝竹声愈发热闹起来。永嘉不胜酒力,去了内书房暂歇。穆阳也借口酒热,拉着禇良去了深林中,暂且避了喧嚣。
“殿下这样设宴,叶都统来也白来。”禇良轻声道了一句,穆阳回眸,月尚缺,只看得清她透亮的眸子。
“旁人说便罢,你最清楚我打什么主意。”穆阳吐露心声,亦带了桂花酒的酒意。
树影憧憧,两人都没提灯盏,行了盏茶功夫,连丝竹声也难以入耳。
禇良不再言语,踩着穆阳的步子,暂且忘却了不久后的暂别。
“我后日就要入宫了,中秋后才能回来。要有什么急事,你让家令入宫带话。”穆阳停下脚步,果然被她撞上。
“对不住!”禇良边退开边扶着似是站不稳的人,然隔着衣衫,竟觉察了滚烫的热意,是自己的手心,亦或是穆阳的心热罢了。
“我们待一会儿再回去。”穆阳回身,似倦鸟投林,忍着羞怯挽住她的手臂。
微风拂耳,禇良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她怎么忍心推开呢?便当京都初见,穆阳牢牢抱住她的时候,也将她拥进怀里。
“臣去晋州,会尽快办好事的。”禇良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这么早告诉她自己预备去拓印当时没能拓的碑刻,想了想道:“殿下有想要的么?臣给殿下带回来。”
穆阳躲在她的怀里,娇声道:“带个面具吧。”
两人都想起来彼时夜游的快意欢乐,一起低低笑出声。热气聚在脖子上,禇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听她念叨了许多晋州的事,又是怅惘又是高兴,手也慢慢收紧了。
穆阳渐渐红了脸,只靠得更紧些。月色如银,年轻的长史早就红了耳尖,耳畔的疤痕瞧着似一瓣花,越看越是心动。
“禇良。”穆阳倏尔停了热闹的话,轻轻叫她的名。
“臣在。”禇良果然低下头,双眸满是柔色,挺拔的鼻梁下,两瓣唇也带着笑意。
“别离开我。”百种爱意,都幻成了这四个字,穆阳语罢,又恐她会错了意。
“臣记下了,办完事,一日也不耽搁。”禇良却听到了要害,道:“殿下,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