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萱朝前看去,因她心里有事,没仔细看路,走偏了,拱桥在他们右前方,依照现在的路线往前走,两人必定要投河。
纪宁萱讪讪一笑:“抱歉,走神了。”
江砚珩知晓她在害怕,害怕到开始夜里做噩梦。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向自己倾诉,只一个人闷声扛着。
他心疼,可又不敢冒然靠近。
“夫人不必过于担心,纪将军和你都不会有事。”
纪宁萱微微仰头看着他,话说得容易,如何能不担心。
河岸边一缕寒风吹来,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小幅度的涟漪,恰好将男子的下一句话送到女子耳边,“有我在呢。”
很奇怪,明明是寒凉的风,却意外地暖了人心。
纪宁萱眉眼弯弯,忽而笑了起来:“我才知世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江砚珩也笑:“哪一面?”
纪宁萱:“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
纪宁萱这回不再走神了,和江砚珩并肩上了玉石桥。
“那是夫人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我从不说虚话,向来说到做到。”
“而且……”
江砚珩话还没说完,被纪宁萱拽着走急了几步。
她掏钱买下小贩稻草把子上的最后两串糖葫芦,纪宁萱递到江砚珩手中一串,咬了一口糖葫芦,突然又开心起来:“我们真幸运,最后两串诶,你方才说而且什么?”
面对女子情绪的转换之快,江砚珩失笑:“而且我从未哄过别的姑娘,夫人莫要冤枉我。”
听闻此言,纪宁萱嚼糖葫芦的动作停滞,牙齿咬合的一瞬,被山楂籽咯到了牙,“唔……我的牙。”
忽地,前方传来嘈杂的打骂声,纪宁萱踮脚看过去发现正是前几日买药材的济世堂,她赶到时只见济世堂内一片狼藉,地上散着七零八落的药材,柜台也被砸烂。
围观的人长吁短叹,纪宁萱随手拽了个小娘子问话,原来是有一妇人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来闹,非说济世堂的药吃死了人,进去就是一通乱砸,老板无奈,只得花钱消灾。
人群流动之际,一只黢黑的小手伸向了江砚珩腰间,江砚珩及时抓住那小手,“光天化日,偷东西?”
纪宁萱低头看去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衣裳单薄得可怜,脸上脏兮兮的,她拿回江砚珩的玉佩,故作凶巴巴道:“偷东西可是要被抓进牢狱的,为什么偷东西?”
小男孩霎时红了眼眶,吓得低头认错:“对不起,是他们叫我这样做的。”
纪宁萱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去,五六双眼睛都盯着他们,见被发现了,那五六个孩子跑了过来,都拽着纪宁萱的衣裙求饶:“姐姐,我们错了,你不要把小六抓走。”
一个小女孩怯懦地说:“我们……只是太饿了……”
江砚珩皱起眉头:“京中善堂不算少,为何不去善堂?”
“不能去不能去。”小女孩声音低低的。
纪宁萱蹲下身柔声问:“为何不能去啊?”
“那个地方吃小孩。”
此言一出,江砚珩和纪宁萱的脸色都变了变。
善堂是京中富贵人家捐钱所建立的,专门救助无家可归的孩子。
年老没有孩子的夫妻可领养,若孩子年龄大了自可给他安排一份工,也能养活自己,何来吃人一说?
来不及细问,济世堂老板正要关门,纪宁萱忙上前挡住,亮出了大理寺令牌,老板脸色唰地变成灰白色,苦苦哀求:“大人冤枉啊,我们真的没有害人啊。”
纪宁萱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妇人的丈夫在济世堂买了药,不久便暴毙身亡,妇人来讨钱。
老板叹气:“是药三分毒,那人吃了那么多,恨不能把药当饭吃,怎能不出事,我也认栽。”
纪宁萱:“什么药?”
“就是治男子那方面的,这是一味新药,我还找人验了成分,明明没问题,定是那妇人讹诈我。”老板恨恨道,他经营这药铺十几年何曾遇到过这档子事,真晦气。
“那为何不去大理寺报案?”
正弯腰收拾的小厮咕哝道:“呵,大理寺,京中失踪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查清,就在昨日,那大理寺卿还判错了案,谁还敢去大理寺求公正,不去也就赔点钱,去了说不定命都要丢了。”
纪宁萱听得一愣,陆宜行事向来清白公正,刚正不阿,在他手底下从无冤假错案,怎会判错案。
还有去河滩那次,陆宜从不会觉得陆青汐给她添麻烦,陆青汐要做的事他都是支持的,顶多嘱咐她小心一些。
但纪家一事非同小可,涉及抄家,陆伯伯担心汐汐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件事论谁都唯恐避之不及,她也只当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