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有什么心事吗?看着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杜柏承这问话忒直白。
郭长青没被人这么问过,一时呆愣住。
这工夫,杜柏承已经不请自坐,自顾自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摆到了郭长青面前——
那是一套碧绿通透的精致漂亮器皿。
郭长青一看便知,是由青州十分有名的烟雨青玉制成。不仅名贵,产量也十分之少。
尤其那盏,特别适合品茗。再劣质的茶叶放进去,也会呈现出烟雨蒸腾的漂亮胜景,在文人墨客间很受推崇。
杜伯承出手阔绰,这么一套完整的烟雨青器皿,少说也得一千两。
这数目,足够言官参他一个贪官污吏了。
郭长青没准备收。
只寻思,这杜柏承有什么一千两的事,要求自己办呢?
他眼风向旁一扫——
好家伙!
杜伯承这败家子!居然要用火去烧玉盏!
郭长青都来不及多想,忙拦住他问:“你干什么?”
杜柏承:“这是我给老师带的谢师礼,咳咳~必须要热了,才好吃。”
郭长青闻言,这才看到器皿里原来还装着吃食。也不知是些什么,与烟雨玉的颜色融为一体,呈现出翡翠一样的漂亮色泽,他都没注意。
“你说的谢师礼……是指这些吃食?”郭长青很是狐疑地问。
杜伯承眨巴着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明澈澈的没有任何算计,点点头很是乖巧的说。
“是呀,这豆腐五宝在南州很受欢迎,我店里卖的可火了,老师尝尝,咳咳~刚才宴会上,我看老师一直愁眉紧锁,都没动筷子。”
他说着已经点燃火盘小铁架,又要去祸害那价值千两的珍贵器皿。
郭长青忙又扣住他的手,有些惊讶道:“你还做生意呢?”
杜柏承点头,由此顺利进入话题。把他是怎么做豆腐起家,又是如何成为邬家赘婿,再然后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说故事似的,细细讲给郭长青听。
因着他的言语表达能力极强,又讲得一口标准好听的官话。
郭长青听着不仅入迷,还不自觉有了代入感,对于刘玉楼种种霸道无理的恶劣手段,更是充满了厌恶与不齿。
他想着:要不要再给皇帝上个折子,参他一本呢?
正出神,忽闻到一股鲜香。
郭长青低头一看,那一套烟雨玉,到底还是被杜柏承给祸害了。
只见沸腾的器皿里,绿的水,白的物,雾气蒸腾,像煮着翡翠与白玉。色香俱有,就是不知其味如何?
郭长青没什么胃口,接过杜柏承递来的勺子喝了一口豆腐汤,本是出于好奇尝尝,结果却停不下来了。
待他将那豆腐五宝一扫而空后,用过的器皿自然随着其他的普通杯盏一起被收到后厨。
这礼收的神不知鬼不觉,自然也不怕落人口舌。
郭长青意犹未尽擦擦嘴,利欲和胃口得到双重满足,心情也好了很多,说:“你应该来青州也开几家天下第一豆腐。”
杜柏承解释说因为运输和豆制品易坏等问题,暂时还不能在青州开店。
他眸光微转道:“不瞒老师说,其实我想开几家便宜实惠的客栈,给那些囊中羞涩的考生和来往客商住,咳咳~也不图赚钱,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方便,但……”
这可是有利于民生的好事。
若能办成,来年吏部考核,也是值得书写一笔的政绩。
郭长青忙问:“怎么了?有什么难处?”
杜柏承:“但我夫郎说,这样会惹同行不满,把我,咳咳~给赶出去。”
郭长青颔首:“你夫郎说得没错。那些个市井奸商,每年一到科举或是什么重要节日,平时几十文的房费能翻到几百文去……说实话,贡院那边入不敷出压力很大。若你愿意做这善事,自有官府给你撑腰,不用怕。”
“我愿意!”
杜柏承很是激动。
“老师,我也是穷苦出身,受过冷,挨过饿,我赶考十年,咳咳~没有人能比我更明白莘莘学子们的可怜与委屈。如今我也算小有余财,非常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帮帮大家,也当是帮帮过去的我自己。”
这话说的触动人心。
郭长青也是科考出身,深知广大学子的艰难,平生又最是敬重文人,杜柏承这话真是句句都搔到了他的痒处,不自觉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说:“你这片赤子之心很可贵,像我郭长青的学生。”
杜柏承立马顺着竿子往上爬:“谢谢老师夸奖。咳咳~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老师帮忙,不知行不行?”
郭长青从决定收下那套烟雨玉时,就知会有此一刻,微微颔首道:“你先说来听听。”
言外之意是让杜柏承悠着点,太离谱过分的,他可不会答应。
杜柏承眉目低垂,很是可怜的说:“老师应该也听说过,我家自祖上就有一个科举梦,奈何没有官运……祖父和父亲到死,都还是童生,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考上了秀才,咳咳~我,我……”
杜柏承垂下脑袋,很是不好意思的说:“我想老师出面,为我在自家门前搭个龙门热闹热闹,一扫之前之耻辱,也……也算是告慰祖父和父亲的在天之灵……”
官府为中了秀才的考生在家门前搭龙门,本是朝廷礼制。
但南州和泸州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