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千辉掀起盖住吉冈朱里的白色床单。
金发女人紧闭着双眼,她的头发精心盘在头顶,脸上还贴着可笑的睡眠面膜。也是,吉冈朱里是一个爱漂亮的年轻人,无论是从她时髦的金发还是美甲都能看出这是一个精致的都市女性。
可惜爱漂亮的吉冈朱里死的却不是很好看。
她被某种凶器刺中了腹部和胸腔,死因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吉冈朱里没有任何挣扎或者反抗的痕迹,她躺在干涸的血泊里,就好像是她在睡梦中被凶手刺了两刀,便乖乖按照凶手的意愿去死了一般。
北岛千辉注视着那些被血液浸透的金色发丝,感觉有把无形的匕首捅穿了他。
是他错了。
他原本以为杀了那些虫子就可以了,却忘记了人心亦可媲美恶魔。
自从躯壳被改造后,北岛千辉的日子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过的水深火热。
什么类型的人最容易被污染?意志薄弱的人类。而意志薄弱的人类本就位于某种极端的边缘,或是因为感情,或许是因为金钱,无论什么原因,这些人通常都比较容易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
污染朝着锚点聚集的结果就是北岛千辉短短几个月内就遭遇了两次绑架以及一次入室抢劫。男人不得不把这些送上门的污染体全部清理掉,期间包括与某些没有礼貌的不可描述之物战斗、以及不停地清理误入的倒霉人类的脑袋。
当然,他没有亲自动手杀人。
北岛千辉不能留下杀人的痕迹,既然这个身份需要在光明的这一侧行走,那么北岛千辉的背景就必须是干净的。
「■■■之声」解决了所有的污染体。
男人完全没有考虑到只是和人讲讲话就能把对方说服到自杀的这种行为会带来多大恐慌。与弗洛特一样拥有某种人格缺陷的北岛千辉在解决掉最后一名污染体后,决定停止这种守株待兔的被动模式,转而主动出击。
于是他查了查最近的小道消息,选择了这家不太走运的温泉旅店。
夏恩。
又被称为夏盖虫族,是一种精神寄生虫。这个小玩意儿能够进入有机生命的头骨和大脑,它们通常喜欢和被寄生的宿主融合,一旦寄生在人类受害者的头盖骨内,它们就会开始逐渐将那些可怜的人类控制成傀儡。
这些虫子是一群不道德的享乐主义者,它们乐于看到人类互相残杀、吞噬、堕落。它们不需要进食,人类的痛苦和绝望是最甜美的蜂蜜,他们越是不堪入目,它们便越是欣喜若狂。
这间旅馆被一只正在产卵的夏恩占领了。
人类视觉所看不见的虚空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漂浮着,那是一颗又一颗蠢蠢欲动的虫卵,在默默等待着孵化的时刻。
这只狡猾的母虫隐藏了起来,寄生在某一个人类的体内,想要安稳度过生产后的虚弱期。无数虫卵带来了层层叠加的污染,搅浑了这一片区域的视觉,北岛千辉根本分辨不出来母虫到底寄生在谁身上,只能确定在他之后来的几位客人是干净的。
这几位客人,分别是森口晴琉、吉冈朱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北岛千辉沉默地把床单盖了回去,遮住了吉冈朱里惨白的面容。
与嗜血的怪物和污染同行太久,让他忘记了人类生性薄凉,是天生具有攻击性的残忍生物。
……他明明察觉到了,但是他自大地以为她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他低估了人性丑恶扭曲的本质,是他浅薄无知地以为爱会永恒不变、却忘记了爱与恨之间本就只隔着一条线。
是他的错。
戴着眼镜的男人呼出一口浊气,有些摇晃着从吉冈朱里的尸体前站了起来。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蓝眼神明说的所谓的「烧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脖颈上的宝石坠链红得仿佛快要滴血,北岛千辉身上的温度在缓慢地攀升,发烧所带来的虚弱感和眩晕感袭来,让男人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头。
几天前,无法辨别母虫的北岛千辉别无他法,只能先用躯壳开始吸收这些污染。
顺带杀杀孵化的幼虫。
好在只需要吸收掉这些多余污染,营养不足的虫卵也会被毁掉,倒是不用担心未来某一天他还要对上一群密密麻麻从人皮里钻出来的虫子……拜托,那种画面即使是他也会掉san的好吗?!
——至于在这个鬼地方碰上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件事情,那完全是巧合。
无数只虫卵所带来的污染一点一点在叠加,如今终于达到临界点,从装满了污秽的杯子边缘溢了出来。
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心跳和快要死掉了一般猛烈跳动着,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干涩的热气,身上的骨头像是被卡车碾过一般酸痛着,盛满了污染的躯壳几乎是在尖叫着告诉北岛千辉,别吃啦,我要撑死啦。
北岛千辉拉开窗帘,站在窗前看向外面的暴风雪。
雪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