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与砧板碰撞的声音,筷子在碗里搅动的声音,锅铲在铁锅里滑动的声音,声声交织,传入正坐在沙发上的林念章耳中,热气从厨房飘出来,她嗅着客厅中浓郁的香味,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
这回李微意端来的菜肴比起上次直接高出一个等级,裹满糖醋汁的里脊让人垂涎欲滴,西红柿炒鸡蛋的卖相也很好,黄中透红,她夹起一块鸡蛋放到嘴里,“不错哦,这次的鸡蛋味道很好,酸中带甜。”
李微意将盛放着糖醋里脊的菜碟推到她眼前,“你尝尝这个。”
炸得酥酥的里脊上面还沾有白芝麻,她望向正在夹菜的李微意,冷不丁说:“你读的是什么专业?”
“法学。”
“以后是想做什么工作?律师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李微意停下夹菜的动作,眼神直扫过来。
“突然好奇罢了,我记得你姐姐之前提过你成绩很好,没想到你会来灵州大学,而且学的是文科专业。”林念章如实回答。
“我只是比较幸运,很早就确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淡定接过话茬。
吃完晚饭,李微意正在厨房里洗碗,林念章走到厨房门口,再次提出转账的事情,“你帮我买卫生巾,打车送我回家,以及买菜一共花了多少钱?”
“那你请我吃烤肉花了多少钱?”李微意关上水龙头,回头看向她。
“说好是请你吃,“请”哎,说明是我心甘情愿花钱,这能一样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呢?”
林念章无奈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李微意浅笑,“彼此彼此。”
夜幕降临,小区的路灯接连亮起,楼下传来小孩嬉闹的声音,李微意走到门边,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向她告别:“我先回学校了。”
林念章点头,不忘叮嘱:“到了告诉我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门合上后轻轻发出“嘭”的一声。
回到沙发上坐着,电脑正在播放歌曲,她喜欢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听歌,尤其是节奏感强的嘻哈音乐和抒情感强的R&B,没有人可以交流的时候,音乐就是最好的朋友。
读大学的时候,她很喜欢和室友聊天,毕业以后,三个室友一个继续读研,一个回老家发展,一个去沿海城市工作,只有她还留在这个城市。
毕业那天,她微笑目送三个室友拖着行李箱离开,望着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寝室变得无比安静,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四年时间仿佛弹指一挥间,明明初见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大家就各奔西东。
才毕业那段时间,大家每天都在微信群里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随着时间推移,四个人各自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不同领域,分享欲也明显降低。
到如今,大家只有在节假日才会出来发祝福,林念章心中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太多关系都是这样,由陌生到亲密,由亲密再走到疏离。
只有她自己清楚知道,她并不适合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不相信会有人一直陪着她,也不相信有人会爱她的阴暗面。
小时候在家里翻到过爸妈年轻时的照片,意气风发的爸爸拥着怀里眉清目秀的妈妈,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年轻时候的他们很相爱,这点毋庸置疑,听外婆说,爸爸当初在街上和朋友闲逛时,对长相清秀的妈妈一见钟情,他为了追求妈妈,经常请妈妈的好朋友吃饭,让她在妈妈面前多说好话。
爷爷奶奶知道妈妈是小学老师后,很是高兴。公务员和教师的组合,在当年看来甚是般配。
一切的转机是在她出生后,当在医院里得知妈妈生的是女儿,奶奶当场崩溃,在医院里嚎啕,“怎么是女儿,我不要孙女。”
计划生育时代,她的出生彻底宣告爸妈不能再有第二个孩子。
奶奶对此很不满,经常当面指责妈妈。
爸爸起初还会劝几句,后来他只会保持沉默,像个隐形人一样,任由奶奶欺负妈妈,当初的爱在生活的各种细节里似乎已经消失殆尽。
小时候妈妈经常当着她的面委屈落泪,长大后,章女士强烈的控制欲让她多次感到窒息,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妈妈的爱像一件长满刺的袍子,穿在身上,可以感受到温暖,同时也发现刺深深扎进她的肉里,让她痛苦不堪。
奶奶是爷爷夫权制度的坚定拥护者,爸爸是爷爷父权制度的坚定维护者,爷爷是真正掌握这个家话语权的人,若不是他的默许和纵容,奶奶和爸爸哪来的勇气和机会用各种道理绑架妈妈,妈妈是这个家里最底层的受压迫者。
而她自己,是妈妈不堪重负时转移压力的唯一对象。
如果毕业后回老家,她大概率会在他们的共同逼迫下,慢慢妥协,找一个并不相爱的人盲目走进婚姻,潦草过完这一生。
她不要!
她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宁愿吃工作的苦,也不要失去反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