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寂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时赆早已在暗处盯了他好久，他敛了敛面上的无措，压制着波涛汹涌的情绪，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爸，什么时候？”

他喉结滚了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激动，“我没看到您。”

“这个宴会厅，有个连接的会客室，可以一览底下的情况。”

时赆没准备隐瞒，他语重心长，“时寂，颐源是我们时家自己的产业，在这一点上，你应该和你的哥哥一样上心。”

“我不会回来的。”

时寂回答得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眼中尚存一丝对父亲的敬畏。

时赆面上略带几分厉色：“守着你那几部播出遥遥无期的戏吗？”

“我听郁家二女儿讲了，现在影视寒冬，演员接戏哪来那么多好本子。”

他缺点耐心，言语间全是对时寂的奚落，“小寂，你指望等到什么时候？你已经25了，不是愣头青了。”

时寂知道父亲意有所指，话锋一转，便直接回绝了时赆：“爸，郁小姐已经结婚了，您就别在两家之间周旋，操持两家的婚事了。”

一旦提到这个问题，时赆顿时失去了风度，他眉目之间添了几分愠色。

“时寂，郁惜是结婚了。”

他顿了顿，“那还有她姐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和你舅舅抢一个女人。”

“……您是怎么知道？”

时寂有片刻的失神，他没想到短短这一会，时赆便轻而易举看出了他的端倪。

“儿子，她是你助理，我早就调查过。”

时赆眼中忽明忽暗，缓声道，“你和她有缘无分，就算你舅舅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他尾音藏着些许锋芒，又补了一句：“我劝你，趁早放弃这个心思。”

时寂面上怔住了，他敛声道：“爸，为什么？”

“你有既定的路要走，当演员这条路是你选的。”

时赆顿了顿，似乎并没有给时寂推拒的机会，他甩了甩袖子，“难道你要这样轻易地放弃吗？一个助理，她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助力。”

时寂眼尾噙着一抹红，他眼眶有些发酸，扬着头：“我有一点想不通，您当初和妈妈被百般阻拦，自己痛苦万分的时候，可曾想过如今会天人永隔？”

“爸，妈想让您幸福。”

他顿了顿，敛住了自己的失态，“她也不想看到我们父子为此闹得不愉快，您收手吧，就当是再为您的儿子妥协一次。”

时赆闻后，言语间略有些动容，他微蹙着眉心，似是想到了往事。

“时寂，可我们的结果还是不好。”

“爸，难道过程不重要吗？”

时寂拉着父亲的胳膊，他那双漆眸泛起了雾光，哑声道，“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您和妈依旧幸福。”

时寂说完这句话，令时赆陷入了一片默然，他唇角微动，似是闪烁其词。

他们说话的位置，并未有什么来人经过，今天本就是时家包场，宴会厅内热闹非凡，而时寂站在外面，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半。

过了半晌，就在时寂以为父亲即将松口的刹那，时赆终是舍得又说了一句话。

“你妈妈的死不是意外。”

时寂那双漆眸有点发酸，他握着时赆的力道加深，难以置信地舔了下唇。

“是你奶奶授意的。”

时赆痛苦地阖眸，语气尽是惭意，他反握住了时寂的手，“当年，我不相信那只是一场简单的事故，于是我私下派调查了阿殊的死因，结果明了之时，已经太晚了。”

“我对不起你舅舅……更对不起你妈妈。”

时赆罕见地哽咽起来，他不敢直视自己儿子的眼睛。

“所以，这才是您不敢出席接亲宴的真正原因？”

时寂眼角划过一滴泪，他没料到真相距离自己竟然这么近，他羽睫翕然，“舅舅知道后，他肯定会因为这事，迁怒时家。”

时赆慢慢抬起眸，眼角经风霜催，长了几道细纹，他的底气不足以支撑所求：“自从你母亲死后，你奶奶躺在病床上饱受病痛折磨，她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放过她吧，小寂。”

时赆摩挲时寂的手心，企图拉拢儿子和自己站到同一战线，聊以慰藉心中的伤痛，“我们不原谅你奶奶，她的病只会更难受。”

他又补了句：“那些已经过去了。”

时寂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父亲，似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一般。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或许，父亲并不如传闻所说，在三个孩子中最疼爱自己，像他这样的男人，更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