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和棘在茫然的呆愣后,也是尖叫着,几乎是飞扑到悟的身边,紧急撕下布料,帮他捆住止血。
“悟叔叔!你、你——”
悟勉强自己站起来,弯起笑:“我不要紧,倒是、咕,直辉,你没受伤吧?”
和藤原明央相比,菅原直辉的面色相当难看。
然而,比起心有余悸,他眼里更多是愤怒——并非是对着宿傩和末伽梨,而是……
菅原直辉掸着衣袍,冷哼一声:“悟,你弄脏了我的狐裘。”
悟,为保护菅原直辉,舍去了一条手臂。其喷溅出的鲜血,正好染到了对方的黑狐裘上。
杰和硝子面色阴沉,真希和棘目眦欲裂。
“菅·原·直·辉。”杰和硝子低吼道。
铛——巨佛之像,手执开天之杵,自杰背后的虚空中,波动现身。
硝子的熊皮,眨眼间与她化为一体。她化身真正的森林霸主,熊掌一蹬,冷冷将菅原直辉扑倒在地。
“嗷——”血盆大口张开,熊啸震响,音波夹杂着涎液,直扑她身下之人的面门,吹得他都睁不开眼睛。
“父、父亲!”顺平惊叫着,却也吓着,不敢上前。
危机时分,菅原直辉一点惊慌也没有,反而冷笑一声,目光向悟转去。
“庶民而已,竟敢对贵族大不敬?菅原分家的,看好你的狗。你可别说,你忘了你的誓言?”
悟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那个誓言,他是至死都不会忘的。
悟勉强自己站起来。
“杰、硝子。”他哑声道。
“悟!”杰双眼赤红,身后巨佛的开天之杵,直指菅原直辉的咽喉。而硝子的眼睛也是冰寒,冷冷锁定着掌下的猎物。
一道轻轻的女声响起:“誓言……是【束缚】,对吗?”
杰、硝子同时怔了下,转过头去。
末伽梨轻轻抚着悟的断臂,面露歉意。
“抱歉,悟。我忘了,你身上还有束缚。”
他们看着她:“你知道?”
末伽梨点点头。
“我与过去、现在、未来,全人类的苦痛同在。”
“悟,每分每秒,我都在分享你所有的疼痛,感受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听着你的哭嚎、愤怒、和诅咒。”
“其中,也包括你所发下的誓言,那个【束缚】……”
悟透过发丝,静静凝视着她。
所有的菅原分家,都在刚刚学会说话时,被逼着立下一个束缚。
「凡菅原本家者,吾绝不以任何方式戕害,亦不唆使他人屠伤,更不容一丝一毫残害的念想——此生此世,愿献吾命,永护菅原本家。」
束缚,是通过咒术建立的誓言。
传说,背叛束缚的人,会永远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也许,是金银财宝,也许,是身份地位,也许,是性命,也许,是……
悟的视线,落在杰和硝子的身上,又慢慢转到真希、棘、忧太,然后透过窗外,凝望着又高又远的天际。
天空之下,生活着黎民百姓。
末伽梨有几分不好意思。
“个人隐私被看到,果然很讨厌吧?我知道的,谁都不想这样,所以,我一般也不会看太多……”
“呵。”悟低低笑了声。
“怎么?”末伽梨歪了歪头。
悟并非是生气的样子,也没有露出难堪。
相反,他的模样,真真是好生哀戚怨念。
他额上冒着冷汗,艰难扯出调笑的模样。
“你啊,看一点是看,全看了也是看。一知半解最可怕,我这手臂就是现身说法——下次,你要看便看全了。现在这样,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如果就只是治愈,可别想把我打发,怎么也得来点亲亲抱抱吧!”
亲亲抱抱?
末伽梨眨眨眼睛,扑哧一笑。
“好啊。”末伽梨说着,竟真的揽住悟的脖子,踮脚亲了下他的鼻尖,并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家伙,不疼哦。有我在,痛痛都会飞走的……”
悟瞳孔一缩,脸颊噌得微微泛红。
不过,他只僵了一秒,这身材高大的叔叔辈成年人,便倚在她肩上,轻声哼哼。
“悟,你——”杰和硝子惊愕着,哭笑不得。
他们小心地看了眼宿傩,见对方只是抽了下眉,并没有太大反应,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悟这家伙,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真不知是神经太粗,抑或是太过聪明,只靠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气氛,让紧张化为无形……
杰和硝子无奈着,小心地看了眼宿傩,见对方只是抽了下眉,并没有太大反应,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又低头扫了眼菅原直辉。
在叹息声中,杰的巨佛身影渐淡,硝子从熊兽化回了披着熊皮的人形。
菅原直辉狼狈着,在顺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侍从们赶紧送上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熊涎。
有的侍从,动作稍稍重了一点,便被他骂着,搡到地上,拿过毛巾自己来擦。
悟皱起眉来,刚要说什么,就听藤原明央说道:“宿傩大人,我听说您喜欢清静。美酒佳肴,我等已经奉上,闲杂人等,便不打扰了。我等还有要事在身,若有两位公子的消息,卫兵会立刻传达于您。”
宿傩往嘴里丢着金平糖,懒懒瞥了他一眼。
“藤原明央,你的咒术还算有趣。你要是再变得强点,说不定,我会有兴趣杀你。”
“您谬赞了。”藤原明央不卑不吭。
诅咒之王说着,又点了下悟:“菅原悟,你也是。只断了一臂,便能挡下我的斩击。你小子,挺有潜力。”
“嗬,是嘛。”悟咧开笑来,颇自得地瞥了菅原直辉一眼。
菅原直辉紧盯着悟的断臂,时不时扫一眼他身旁的末伽梨。
在宿傩夸赞悟的时候,菅原直辉一怔,神色极为复杂。
他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菅原直辉的眼中陡然腾升起深沉又泥泞的感情——是妒,也是怨,让他几乎抓烂了自己的狐裘。
“区区分家……”
他咬着牙齿,都要咬出血来了。
然而,当藤原明央冷了他一眼,菅原直辉便压下一切,什么也没再说,与他一起告退。
临走时,菅原顺平本来跟在他父亲身后,然而,在出毡房时,他又回头,忍不住看向末伽梨。
顺平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末伽梨知晓他要说什么,便安慰他:“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微讷,点点头。
帐外,传来恼意的命令。
“顺平,你在磨蹭什么,你今天还有训练!无论是咒术,还是礼乐射御书数,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能输给菅原忧太!分家而已,竟敢踩在本家上头……”
顺平登时面色惨白,迅速转头飞跑出去:“父亲,我就来!”
悟目送他,面露忧虑,同时,断臂的疼痛,也让他再也撑不住,身形摇晃起来。
“咕……”他喉中不禁含糊了声。
“悟叔叔!”真希和棘忧虑着。
“我、我没事……呃,末伽梨?”
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末伽梨认真注视着他。
悟强忍着疼痛,笑道:“你终于要帮我治愈了?”
“不,我要补偿你一个礼物。”末伽梨歉意道,“【反转术式·负负得正】——虽然,其他人我都叫他们自己去摸索,但是,悟,这次,我给你开小灶,现在就让你学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使劲眨了眨眼睛。
“哈?”悟也惊愕着,“这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