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意感觉,自己的腿,好像蹭在什么很尴尬的位置。
低头一看,她确实压在了不该压的地方。
再抬头看宁褚,只能看到宁褚别过去的脸,已经从耳后红到颈侧的一片粉红,就像在宾馆前台那时候一样。
而她没有被宁褚握着的那一只手腕,为了维持平衡,正按在宁褚的胸口。
这是她第一次摸到别人的心跳,她感觉他的心跳跟别人的不太一样,好像要更有力一些,震得她手指发麻。
又或许其实人人的心跳都这样,只是她不曾跟任何人这样亲密。
现在轮到席灵意心虚了,她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咬了一口煎饺。
其实已经不太烫了,但是里面的馅仍旧是很润的,浸满了汤汁,肉里面还掺了江渝本地脆甜的冬笋,配上被煎脆的底部和点缀在外面的小葱,好吃得她都想问宁褚外面有哪个厨师能做到这个水平,她要天天去吃。
她一贯爱吃煎包煎饺这类被高温煎炸过的碳水,但是外面卖的,馅料她总嫌油腻,像这种好吃又不腻的,就像小时候,妈妈做的馅料。
真好笑,她在小学弟做的饭里吃出了妈妈的味道。
“我洗澡那么慢,你刚才等了我很久吧?”席灵意抬眼看宁褚,“等到把我包里那堆垃圾都给晾了,麻烦你啊。”
“也没有很久,东西被水泡了,总要收拾的。”宁褚也没有看她,“不算等,我也在忙。”
她确实让宁褚等了很久,宁褚也确实做了很多事,做了两道菜,还把她那些不知道晾干了还有没有用的电子产品、化妆品和书给晾了。
室内暖风吹得空气干燥,她都有种可能这些破烂玩意干透了还能继续用的错觉。
两个人都在假装刚才的打闹完全没有发生。
但是席灵意却好像觉得,手掌心里还残留着宁褚胸口的温度和呼吸的幅度。
她摸了摸脸,因为没有带保湿霜进浴室,所以她现在脸上有点干,她挪到地毯边缘,穿上拖鞋去旁边一块毛巾上翻自己的化妆包
化妆包里少了东西。
她姓名章不见了。以前她当人事的时候多的是要她签字的文件,她正好大学时候觉得好玩定制了一个姓名章,就留着一直用。
如今,她丢了工作,居然连跟过去唯一的联系都丢掉了。
也好,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反正那些过去也不怎么好的经历。
“怎么了?”宁褚看她呆在那里,小心地出声问道,“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她从毛巾上找到了晾在那里的保湿霜,往脸上抹了点,只是嘴上又有煎饺的油,所以涂得颇为费劲。
“没有,脸有点干。”席灵意偷偷用抹面霜的手把眼睛里蓄的泪水擦掉了。
血缘的关系是最无解的,即使妈妈如何冷落她,再吃到儿时的味道,她还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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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席灵意换了几次台,两个人吃完了饭。
那碟煎饺太好吃了,所以席灵意几乎把那一碟都给吃了。
宁褚可能是真的以为她没有煎饺就会哭,所以除了她夹给他的那两个以外,别的连碰都不敢碰。
面汤里放了姜,喝完身体暖暖的,房间里暖气也足,好像都把寒意给驱赶走了,席灵意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席灵意在自己手机里挂失了银行卡,并且因为数额比较大,她也不管有用没用,先报了警。
这个片区的警察都是本地人,跟她讲着家乡话,从高铁站出来这么久,讲起方言的时候,她才有种真的回家了的感觉。
她又约了明早九点去补办身份证的号,因为照今晚这个情况,妈妈不准她进家门,她也不确定还能在江渝住多久。
或许要比自己预想的更早地继续去别的城市漂泊,所以早点拿到身份证,就更方便一点。
宁褚这里,也就是今天能借宿一晚就借宿一晚了,再往后,她可能得出去住酒店,九百一晚的酒店,她得看能不能找人借点钱。
她的目光落到玄关。
她行李呢?
她放在玄关那么大三个行李箱呢?
宁褚把碗放进洗碗机了,问她在找什么。
“我放储藏间了,”宁褚说道,“今天穿的衣服够了吧,而且今天晚了,明天再整理吧。”
席灵意是只打算借宿一晚的,但是她隐隐约约觉得,宁褚怎么好像很希望她多住几天,行李都帮她放储藏间了。
这么久都没有见的老同学,又是异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几天,不合适吧?
但是,她现在确实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而且,宁褚帮她,真的什么都不图吗?
大学毕业以后,席灵意觉得自己早就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宁褚现在真的还像以前那么……那么可以信任吗?
席灵意内心纠结,手势也随着纠结的内心比划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说道:“明天不是还得去警局吗,想挑一下明天穿的衣服。”
然后又心虚地继续补了一句:“这里是你家,我也不好多住,今天晚上算应急的,明天我再去找我妈一趟。”
宁褚应了一声,去开了储藏间的门。
说是储藏间,但是里面也是空旷得很,除了靠墙放的两排货架上放的米、罐头和一些囤货的纸巾之类的东西之外,就放了她三个还在滴水的行李箱。
席灵意以前也不知道跟谁说过,说以后如果有个自己的家,希望里面房子里有个房间能像超市一样,每个货架上摆满爱吃的小零食和囤货的日用品,这样她就可以宅在家里,很久很久不出门。
这个房间,就有点她想要的那种感觉。她有点羡慕。
她把自己的三个行李箱推了出来,笑道:“宁褚,你这房子挺大啊,江渝租这么大一个房子要多少钱,我都有点心动了。”
“这不是租的,”宁褚帮她扶着箱子,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平常话,“是买的房子。”
席灵意愣了片刻,迟疑道:“宁褚,我记得你老家不在这里啊,你怎么把房子买在了江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