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意抬头,看到宁褚的喉结和下颌线,他下午回家的时候胡子刮得很干净,现在下颌却有点隐隐的胡青。
她知道宁褚胡子长得快,以前大学的时候就这样,可能白天到晚上就得刮一次。
但是宁褚刮胡子很勤,从来没有怎么被她看到过。
她伸手摸了摸,有点扎手,但是胡茬还不长,其实摸到的是对方柔软温暖的皮肤。
“有胡子了吗,我去刮。”宁褚要起身。
席灵意跨坐在他腿上把他按住了:“听说你们胡子长得很快的男人那方面需求都很强,你那么长时间,怎么解决的?”
宁褚偏头躲,没有说话。
“我还没去过你卧室,那里面不会藏着些什么,我不能见的东西吧……”有些话席灵意说来是信手拈来。
“没有,”宁褚抬眼看她,却又躲开了,“你不要乱讲。”
“看着我。”席灵意将他下颌微微挑起。
客厅里只开着那盏日落灯,好像把绚烂的夕阳装进了这个空间里,游戏欢快的音乐还在耳边,席灵意在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从她大学时就一直对她特殊对待的男人。
她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他。
落日灯的光线像在人的脸上蒙了一层柔和的面纱,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照相馆会拍的港风老照片,放到这个年代有点泛黄模糊像素也不高,但是眉目动人。
宁褚连眉毛都是要修的。
他第一次修眉是她拿着修眉刀给他刮的,那时她忘了为什么,可能是傍晚学校草坪上的洒水器突然开了,席灵意的手一抖,还把他的眉尾给修坏了,现在那一小截也长好了,他把自己修得很好看。
席灵意把他眼镜摘了。
宁褚很好玩,因为他眼睛度数不低,所以摘了他的眼镜,他就会眼神迷离,很像意乱情迷。
摘了眼镜以后他看不清了,但是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是下勾的,可能这样的人会看起来精明,可是他的眼尾也是向下的,垂满了无辜和真诚,眼含笑意的时候特别明显。
而他看着她的时候,总是笑笑的。
席灵意以前上课的时候,无聊的时候,随手的涂鸦总会成一只眼睛,宁褚的眼睛。
席灵意把手架在他的肩膀上,觉得要是哪天能把温愉家的那盏星星灯借过来就好了,或者他们买一盏,她想看看一半的夕阳和一半的星空交汇会是什么模样。
在她慢慢侧头靠近时,就算她已经松开了抬着宁褚下颌的手,宁褚也没有躲避,她感觉到宁褚的呼吸变缓了。
她笑了出来,靠在他肩头笑了一会儿,一手按在他左胸口:“你紧张啊?”
他的肋骨下好像关了一只在逃命的兔子。
宁褚舌尖抿了抿嘴唇,微微侧过头,席灵意看到他的眼睫垂着,看起来很长。
“嗯。”他承认了。
席灵意坐回了沙发上,靠到他耳侧:“我也紧张。告诉你,其实上次我们……”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还好今天宁褚今天在家,不然她要被这午夜凶铃吓死。
但是那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又不响了。
席灵意:……
宁褚:……
席灵意:哪个杀千刀的,半夜给人打电话,多弄几次她真的会萎的好吗。
不论如何,席灵意现在已经完全进不了情绪了,满耳都是游戏轻松欢快的音乐,不适合做少儿不宜的事。
电话铃声又响了,席灵意怒气冲冲去桌上拿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
想必是骚扰电话,哪个不开眼的半夜给人打骚扰电话?
“喂,您哪位。”席灵意强压怒火。
“喂,我是你爸。”
沙发上宁褚正看着她。
席灵意把嗓子眼的“我才是你爸”给咽了回去。
没说话,就等着那个人继续表演。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那个沙哑得好像嗓子状况不太好的声音继续说道:“喂,是席灵意,小意吧。”
席灵意冷笑一声,现在的诈骗挺高级啊,还知道对名字。
但是那个声音,那个被烟和酒祸害过无数遭的声带喊她名字的声音,席灵意确实认得。
是的,她还有一个爸爸。
自从跟妈妈离婚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给了她另外一半基因的生物学父亲。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卑,因为她的生命因为这样的人而诞生。
宁褚看着她,席灵意不自觉地躲开了他的眼神,微侧过身,像被拦在妈妈的小区门口时那样,用手遮住了手机话筒,生怕被人听到。
“什么事。”席灵意说道。
“爸爸这两年做生意赚了点钱,现在……”
许久之后,他终于落回正题:“小意,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能不能借给爸爸一点……”
后面的话席灵意已经不想听了,就算电话那头的男人仍旧在说着什么可以挣钱,回本以后分钱等等,席灵意还是把电话挂断了。
为什么,每一次她觉得自己很幸福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根细细的线将她往下拽,告诉她,她糟糕透顶,她不配。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很多人家里选结婚对象,都看原生家庭的。
她有个什么原生家庭,父母离婚,母亲连女儿的面都不想见,父亲十来年不联系,一打电话就是借钱。
“怎么了,是骚扰电话吗?”宁褚小心翼翼地问道。
席灵意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抱住了他:“宁褚,我们见家长吧,我想结婚了。”
她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爱,因为她只是想结婚而已。
如果宁褚接受得了她的家庭,如果宁褚看过她的家庭仍然愿意接纳她,如果宁褚知道了一切还是愿意对她好。
那么她爱或者不爱,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