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褚的眼睛睁大了一瞬,但是很快又避过视线:“今天先不说了,下次有时间。”
看到他这副样子,席灵意也知道他现在着急,所以就靠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在对方无措的眼神里,席灵意笑道:“好啦,那你先去忙吧,这是今天份的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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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休息间虽然很小也没什么东西,但可能因为这个休息间是宁褚的,而且她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狗玩偶,所以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走在一个没有边际的雨夜里。
她脚下的路是山路,一侧是被灌木掩盖的悬崖峭壁,另一侧是光秃秃的岩石,而她脚下的路泥泞不堪。
这个梦很零碎,一会儿她梦到自己在山路上走得无比艰难,一会儿她又梦到一只在屋檐下淋雨的浑身是血的奄奄一息的小狗。
小狗流了好多血,被雨淋着凉得好像快死了,如果再不去看医生一定会死掉的。
她试着去抱那只小狗,但是怎么都抱不起来。那只小狗明明瘦骨嶙峋,一摸上去全是骨头,却重得要命。
梦里的雨一直在下,绝望地一直浇下。
等席灵意醒过来的时候,雨声也没有停。
她看向窗外,才发现原来现实中也在下雨。
天阴蒙蒙的,时不时有雷声,春天的雷声不会太响,闷闷的像是被棉被盖住后发出的声音。
窗帘拉开着,室内没有开灯,宁褚坐在窗口的沙发上,正在打字。
他打字的声音很轻,也像是不断落下的雨声。
“你怎么不到床上来。”席灵意伸了个懒腰,她睡饱了,“你昨天后来有休息吗,服务器还崩过吗?”
“没有,挺稳定了,”宁褚把手上的最后一句话打完,然后把电脑合上了,“昨天你说要早点起,但是我不知道去菜场要多早,我看时间差不多,就把窗帘拉开了。”
手机上时间显示六点刚过,时间正好。
“所以你今天还有时间跟我去见外婆?”席灵意问道。
宁褚已经放下电脑,去卫生间帮她把牙膏挤好了:“当然啊,连员工的人生大事都要耽误,要陆明这个老板还有什么用?”
他们一起在水池边刷牙,席灵意早就习惯了这一点。
她其实有点害怕,她现在太习惯跟宁褚生活在一起了,短短几个礼拜,她就好像习惯了那种有人早上一起起床,一起刷牙,一起吃早饭的感觉。
她害怕,她现在好像有点太依赖宁褚了,她好像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有点离不开宁褚了。
就像昨天,宁褚没有睡在身边,她就做噩梦。
也不能算是噩梦,但是她在梦里确实急得快哭出来了。
那个梦太真了,梦里面那条没有尽头的山路也太真了。
可能是因为她确实曾经很多次走过那条山路。
那条山路,是爸爸妈妈刚离婚的时候,妈妈被派去山区支教,每次回家都要走的山路。
那条山路不好走,一下雨就更是泥泞,每次下雨走那条山路,席灵意都要妈妈抱。
席灵意从小就不喜欢下雨,从那时候起就更讨厌下雨了。
那时候她还太小,但是爸爸妈妈离婚了,她是跟着妈妈的。妈妈有教学任务,就只能带着她去了山里。
在那座多雨的山间,席灵意经常水土不服生病发烧,就没有多长时间是清醒的。
那段记忆也像是泡过水的风干旧书页,模模糊糊的全都洇开看不清了。
席灵意唯一记得的是,那次支教回来以后,妈妈就丢了工作。
“宁褚,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来我们部门?”洗完脸,席灵意忽然问道,“你明明都不太会画画的。”
其实大学的时候,席灵意问过宁褚这个问题很多遍。
她一直觉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她部门的招新上。
但是第一次见面时,宁褚对她的态度,不太像是初次见面。
宁褚以前回答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答案都是一致的,他说是因为,席灵意所在的这个部门军训期间要出海报和横幅,不用全程参加军训。
席灵意自己是刚入学新生的时候,选这个部门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所以念大学的时候,她就没有太多怀疑。
但是她现在感觉,好像从一开始,宁褚就是冲着她来的。
或许是在她带着阿懵去给军训新生发传单的时候,跟他有过什么接触;或许是学校某条路上擦肩而过,所以他们早就见过面?
但是席灵意完全不记得了。
“学姐你还记得,新生入学的时候,是学生会来火车站接的吗?我是你接的新生。”宁褚把毛巾挂在毛巾架上,这么小的卫生间站两个成年人实在是有点挤,所以他们又回了房间。
确实有这回事。
莘明大学学校和各院系每年新上任的学生会干部都要去火车站接新生,一方面是锻炼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群学生干部有点群众基础。
很多人在接新生的时候都会自我介绍,然后顺口再说一句欢迎加入我们部门。
但是席灵意当时是在出站口分流的人,每一辆火车停下都是运来成千上百的新生,可能那届新生很多人都见过她,但是她那时候真的忙得没有时间自我介绍,也没法记得每个人。
“你给我发了三块饼干,一个面包,一个鸡蛋,还有一瓶水,一盒牛奶。”宁褚说道。
那是所有新生凭录取通知书都可以领到的,席灵意同样把这样的礼包给了每一个从她手里分流出去的新生。
她只来得及看录取通知书是不是自己学校的,确认院系专业,然后把新生指给他们自己学院的学生会。
只是好在,那天没有下雨,如果是像今天一样的多雨天气,接新生的难度还要更手忙脚乱上一个程度。
宁褚好像回忆起了那一天的情景,神色安宁而柔和:“我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