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黄昏美景,抬眼间,云朵层层叠叠,经红霞采光,脱俏却不脱俗。偶尔有几只风筝悬在日头,边上是才露尖尖角的弯月。
景霖坐在书桌前,将商路事宜布置好后,闭眼歇息了会,又端起书来看。
如今,是三月了。
开春。
央国皇女在这里歇下数日,棘手之事没做,麻烦事倒是做了一大堆,真应上了百里祈羲那句“生性洒脱”。
先是踏入景府忽见宋云舟养的那只虎,拿着自己的鹰逗了半响,老虎长大了脾性就上来了,见到百里珍瑞跟玩猴一样玩它,趁着百里珍瑞不备就咬伤了她的鹰。
百里珍瑞对她的乌塔拉极其疼爱,心爱之物被咬了,当然过意不去,就对着老虎的嘴巴一鞭子下去。
老虎也是有人痛的,挨了一鞭子后直接跳出围栏冲进内院,闻着气味找上正在呼呼大睡的宋云舟。
宋云舟一睁眼,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距离不过半寸。
可想而知,宋云舟当时魂可差点没归西天。
老虎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也爱撒娇,昂起头啧啧嘴,示意自己被抽了一鞭子。宋云舟要为崽崽讨回公道,就趴老虎背上,边补觉边去找欺负它的人。
而另一头,百里珍瑞眼睁睁看着老虎跑了,心道完啦惹事啦,忙跑到景霖跟头去解释。于是三人一虎一鹰,齐齐聚在了正堂。
景霖本就一堆事要处理,看着这个又看着那个,一碗水端平,摸了下老虎的鼻子,又碰了下乌塔拉的翅膀,最终叫来专门医治鸟兽的郎中,把他们全驱驱走了。
再就是百里珍瑞出去玩,周边都玩腻了就默不作声的跑到景霖和百里祈羲连通的暗桩那去了,在暗桩那里待了半个时辰。
皇女一言一行不都被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幸亏当时下人及时禀报了景霖,景霖安排楼催去接百里珍瑞,这事才没那么醒目。
好容易重新建起来的暗桩,差点就被百里珍瑞给毁了。
细想这些天百里珍瑞闯下来的祸,景霖这书没看多久,就乏味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景霖叹了口气,心中默数三声。
“梅苏那哈依!”“怀玉!”
随后才是刘霄急赶慢赶地追来:“主公。”
景霖挥挥手,示意刘霄退下,对二人说道:“你们又惹什么事了。”
宋云舟立马控诉:“什么我惹什么事?!是她,是她不省心!”
景霖瞟了眼宋云舟的脖颈,那里的青块已经彻底消失了。这才把目光移到小惹事精百里珍瑞身上:“皇女,出什么事了么?”
“方圆百里,有处凶宅。”百里珍瑞说道,“我听乡亲们说了好久,那里阴森森的,听说谁在那里过夜,就出不来啦!我可不信这些鬼话,我要去探探,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还不等他回话,宋云舟便抢道:“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平日里玩我的崽崽玩我的头发也就罢了,现下竟然还要出门。”宋云舟抱胸瞪着百里珍瑞:“小百里啊小百里,你可是一个皇女!”
“皇兄又不是没和你们说我是来玩的,皇女怎么啦?皇女就不能疯不能闹啦?”百里珍瑞气势不减,一句话拿捏了宋云舟,“怎么,还是说,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怕鬼啊!”
宋云舟:……
要这么说的话,说出来吓死你。
景霖撑着下巴,等着两人辨嘴,辨完了,才不慌不忙地接道。
“鬼神之说在我中原流传甚广,皇女不知我中原习俗实属正常。”景霖道,“既然百姓都避讳此处,那想必是有要避讳的必要的。皇女金枝玉叶,还是不便涉险。”
“梅苏那哈依不同意?”百里珍瑞惊讶了下,旋即失落,“皇女皇女皇女,你们都只知道我是皇女!哼,我这都是在淮国啦。”
平日里拿“皇女”身份保全己身的也是她,如今叫别人不要把她当“皇女”的同样是她。可见确实是金枝玉叶。
宋云舟看到景霖是站自己这边的,松下了一口气,对百里珍瑞说道:“小百里,你可得听哈依的话。”
“知道了。”百里珍瑞鼓着腮帮子,两脚跳出书房,“胆小鬼,喝凉水!”
宋云舟:……
景霖:……
宋云舟指指自己,对景霖问道:“她想见鬼,我去给她看看?”
景霖撑着下巴的手作势要抬起,终究还是无奈收回。
凶宅……景霖内心叹道,哪里是什么凶宅,不过一处荒废的王府罢了。
幕地,他抬起头。
“晚上不要睡了。”景霖提醒道,“睡了也不会有个好觉的。”
宋云舟撇撇嘴,回头看着生闷气的百里珍瑞踢着石子出府。
依百里珍瑞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
是夜。
景霖换上夜行衣,交代宋云舟打点好景府,他去去就回。
结果宋云舟摇摇头:“你还记得你上回偷偷摸摸出去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景霖道:“皇女的手段,你我这些天也了解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懂的。但她这个年纪,爱玩也是能理解。我此次出行又不为别的,只为护她周全。不会有事发生。”
“你就那么确定?”宋云舟匆匆忙忙罩上一件黑斗篷,“那我也要去,她说我胆小鬼,嘿,我让她看看谁才是胆小鬼!”
“你作甚一直和她怄气?”景霖不解道。
“我有吗?”宋云舟奇道,“我没有啊。”
景霖不予辩驳,踏上屋檐就去别院盯梢了。
夜色里,百里珍瑞果然如他们所料,悄悄打开后门就蹦跶着出去了。
他们三个几乎是同一时辰到达的“凶宅”。
这实际是一处破败的王府,长年累月无人居住,墙上草已经积得有三尺高,内里蜘蛛网随处可见,烂木碎块横七竖八。
偶有阴风刮过,牵动屋檐上的风铃,叮啷叮啷,刺进人的耳朵里。
树木无人打理,沙沙作响,黑影映照在墙上,分不清是树,还是人。
亦或是鬼魂。
宋云舟蹲在屋檐上,瑟缩了下,对景霖说道:“确实挺阴森的哈。”
“怕?”
宋云舟开始逞强:“不怕。”
景霖笑了下,指着府外的牌匾说道:“看清楚那几个字了吗?”
牌匾无人精修,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别说是晚上,就算是青天白日,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认得。
“永王府。”景霖解释,“昌永年间,昌王有个为他出谋划策的谋士,等昌王弑亲登基时,就赐了那位谋士封号,赏封地。从此谋士便被唤作‘永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