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景霖并没有宋云舟想的那么脆弱。
他只是常规地算着木苍穹将会走的路线,然后在半路上遇到了木苍穹。
他的狼狈,木苍穹的悠哉,在此刻成了鲜明的对比。
尽管如此,景霖依旧不败下风。他出挑的眼散漫地看着木苍穹,随后自然的作了一辑,用着嘶哑的嗓子轻声问道:“王上,事情成了?”
木苍穹难以想象景霖是怎么一个人活下来的。他派出去的部下可不是吃素的,难道全被景霖解决了?
“还没。”木苍穹抱起胸,道,“中途被一个人截胡,带着我那个臭弟弟逃了,我正赶着去呢。”
景霖没什么意义地勾了下嘴:“什么人还敢在这个时候截胡,他的生死估计已经被王上定下了吧。”
木苍穹原本想说“那个人就是你的好夫人呦”,但听到景霖这么敷衍,他晃了下眼色,说道:“你和我一块去见见?我觉得挺好的。”
景霖来找木苍穹就是为了确认淮王死没死的。如今没死,他肯定要跟在身后。
喉间又吞下去一口血,景霖兴致恹恹地应下了。
木苍穹却在此时拿出了一捆绳索,走上去要给景霖捆上。
景霖并不满木苍穹的做法,奈何自己此刻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半配合地由着部下给他捆了。
“王上这是什么意思?”景霖淡淡问道,“景某如今苟延残喘,只能将全部身家压在王上身上。淮王先前派亲卫杀我,我对他早就不报任何期望。景某如此,还大费周折赶来见王上,王上就是这么待我的吗?”
“哦。你不要误会。”木苍穹眨了下眼睛,笑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
惊喜?
谁的惊喜是这么捆来的。
景霖在被套上绳索的那一瞬间就心神领会了,等除了皇上,下一个死的人便可能是他。
可是,还是那句话。木苍穹没有动机。
如今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木苍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面面俱到。
他垂下眼,把小刀往里藏了藏。
绳索么,割一下就割断了。
至于自己这条命么。
“王上不会是想让我最后在陛下面前演个‘君臣情深’吧。”景霖随意道,他微微仰起头,少让声带受损,“景某演技拙劣,也不知能否演成了。”
木苍穹好像看不到景霖身上的伤口一样,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虚情假意道:“你演技还拙劣?算了,那都随便你,恶心恶心他也不错。你就跟在我身后吧。”
景霖咳了几声,虚弱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刀尖慢慢割烂麻绳,剩下的只需要他用力一扯,便可以轻松解开。
景霖不经意间抬起了头,心中快速算着自己和木苍穹的距离。
手中那把刀,该怎么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保护自己。
自己这条命,不说别的,最起码也得死在木苍穹后面啊。
说实话,臣子是为百姓而成的,又不是君主。只要木苍穹不害他,他情愿当个好臣子。天天算计来算计去,他何苦。
木苍穹的样子看起来很急迫,景霖看木苍穹的步子便知晓了。所以他刻意走慢了点,隐隐压着木苍穹的步伐。
人在情急之下什么事都干得出,越是这种时候,理智越要大过情感。
踩过半干半湿的土地,路边伸出来的残枝勾住了景霖破烂的衣服,又划开了好大一条口子。
有野兽闻着血腥味偷偷跟了上来,但看到面前一群不好惹的人,跟了一段路还是改了方向。
木苍穹顺着记号,终于找到了抱着树枝掩耳盗铃的淮王。
淮王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尤其是看到大批人赶过来后,他心眼子提到了头顶,浑身鸡皮疙瘩耸起,拿着树枝拼命护住自己的头。
“唉,弟弟,就你一个人啊?”木苍穹疑惑地四处张望,“带你躲起来的人到哪里去啦?”
淮王的眼睛透过碧绿的青叶,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前之人。
他一瞬间吓得指着木苍穹:“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早就死啦。”不知为何木苍穹没有暴露出景霖,反而很有闲心地在这里吓唬淮王,“所以现在的我其实是只鬼。鬼要来索命喽。”
景霖听到此处,轻轻嗤笑。
木苍穹这是在干嘛,还他人情?还是想看他笑话?
淮王登时吓得连连后退,他的眼神飘忽,移到了木苍穹身后。
景霖一席墨发已经泛不出光泽,身子薄如片纸,还是浸透了鲜血的纸!
他根本不敢看景霖的眼,他觉得景霖也死了,也是来向他索命的!
木苍穹笑道:“啊呀,弟弟,你还是那么害怕鬼故事呢。还记得小时候么?每回我讲那些故事,你总是要缩到我的被窝里,求着我不要再讲了。可是我没想到啊,我的弟弟,那么怕鬼的一个人,最后却接了黑白无常的活呢。”
他开始回忆起从前往事,道:“你想想被你害死的兄弟姐妹啊,你想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的我啊。你在夜里有没有怕,怕我们哪天一起闯进你的梦里去杀你?”
淮王不做声,身子在抖。须夷,他像是给自己鼓气。
“朕是天子,朕是天子!这位子就该留给真正的天子来坐!你们,就算是来索命的鬼,也会被朕的真龙之气压制!”
“哈哈哈……”木苍穹听到好笑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看向景霖,好似在求证淮王说这话是不是可笑至极。见景霖没什么反应,他笑意更深了,反过头来又继续和淮王讲话,“你脑子可真蠢啊!”
“你觉得你就该得到所有人的拥护?你就该天生享乐?什么人都得对你俯首扣地?”木苍穹偏了几寸头,用余光看景霖,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把你救出来的那个人,其实是我的手下哦。不然他怎么此刻出现的怎么不是他,而是我呢。”
淮王惊道:“什么?!”他像是一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指着景霖:“原来一切都是你!”
景霖闻言,挑了下眉,面不改色地回答:“陛下,怎么会是臣呢。您看臣如今这副模样,像是和昌王一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