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是七夕!”屋头里,说话那人捶胸顿足,“这可是我来这过得第一个七夕啊,怎么能如此失败……”
木玄澜在一旁叫人端来洗脸水和菜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安慰道:“殿下,如今您身子才是最打紧的,七夕年年都有,与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明年再过就是。”
——嚎啕那人正是尚在病榻的宋云舟。
宋云舟长叹:“你不懂啊你不懂,牛郎织女都能相见的日子,我竟还不能见了。可怜我的怀玉,身处异乡还只能守着月光见天明。”他垂下头,委屈地玩起自己那一绺头发:“昨夜我怎么就这么睡过去还毫不知情的呢,不应该啊……”
木玄澜劝谏无果,已经摆烂了,不再说道宋云舟与景霖之事。他回答宋云舟的后半句:“殿下的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回来的,昏睡很正常。多睡一会,把精神养好些。”
宋云舟行动不便,自打醒过来连床都下不了,做什么事也只能在这一方小屋。幸而不同时间段总是有那么几个人守在此处,不然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他得无聊到什么地步。
“我不想睡。”宋云舟抿了抿嘴,脑袋里又在想事。他沉了口气,很快把七夕的事过了,道:“央国近来可有什么情报?”
木玄澜把药碗举到宋云舟身前,一脸平静道:“殿下,如今我们这士兵居多,暗桩居少,且大多停留于淮国。央国近来状况,我们顶多只能知晓其中一星半点,若是殿下需要皇室一类秘事,我们手底下的人目前还没办法。”
“淮国日渐衰弱,央国不可能止兵不前。就算怀玉前去坐庄,也不能全然保证。”宋云舟一口闷下苦涩的汤药,移了下眼,“部署骑兵,兵是勉勉强强,但我们的线报来源还是太少了。”
按照他的计划,木家霍家两队骑兵还是不够。自古起义就没有这么少的人的。可他如今尚在病中,无法亲自出门招揽新兵。这件事得等他伤好差不多时再做筹划。届时,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朝中官员无力乏天,众人皆知皇上昏庸,他再出面是最佳良机。
一来身边已有基础团队,名声不怕打不响;二来身份地位摆在那,他是旧朝被埋没的明珠,前朝世子,王族血统。世袭皇位实属正常,天地不容那狗皇帝,他就是正义的使者!
当然,那是后话,如今还离那一步早得很。
当下,他欠缺的是什么?情报网。
没有庞大的线报信息来支撑,他就犹如井底之蛙始终望不到外边的天。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有可能错过。
想了想,宋云舟咳了两下,问道:“木家,有没有商人?”
“商贾吗?有的。”木玄澜道,“商路就在不远,为打探央国情报,我们也有派人前往藏匿,但效果甚微,正如属下所言,只能探得一星半点,无法深入。”
宋云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他把两只手举到嘴边,大喊:“西叔!”
木玄澜都被惊了一下。
宋云舟是扯着嗓子喊的,才说完两个字,又不堪重负地闷头低咳。
木玄澜:……
西木安听到宋云舟喊自己,火急火燎地赶来,“砰”地一声把门撞开:“世子殿下,何事吩咐!”
“……”木玄澜一面给宋云舟拍肩,一面对西木安道,“将军,小心点我的门。”
西木安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眼神又盯着宋云舟,似是想让宋云舟替他解围。
宋云舟咳完,一手利索地抹干净自己呛出来的泪,急忙问道:“西叔啊,你救我的时候,我身上那些东西有没有替我保管好啊?”
西木安如释重负:“都好好存着呢,连烂衣服破布条都收着。”
“有根羽毛……”
“羽毛!”西木安兴奋地从自己前襟掏出一根羽毛来,笑道,“世子殿下可是说的这一根?我见它漂亮,便一直收着,想给殿下做个花冠解解闷来着。”
这可不就是乌塔拉的羽毛!
“哎对对对。”宋云舟让木玄澜赶紧拿来,别真的变成花冠上的点缀了。从木玄澜手中接过时,他揉了一下,还是熟悉的触觉。他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羽毛,木玄澜,你常年在此地,你应该识得吧。”说着,就拿羽毛在木玄澜眼前晃晃。
木玄澜骤然见到乌塔拉的羽毛,一下就呆住了。
这东西很难得的啊。
“识得。”木玄澜眼神紧随羽毛,“乌塔拉的羽毛,皇室的信物。这是央国皇子皇女才拥有的东西,殿下,这是你从……”
“之前从怀玉那里偷的。”宋云舟咧嘴笑。
木玄澜,西木安:……
“我就知道肯定有用。”宋云舟把羽毛递给木玄澜,得意道,“虽然百里祈羲吧人不咋地,送礼还是实实在在的哈。”
“……”西木安实话讲道,“殿下,你这样真的好吗?”
宋云舟无所谓:“怀玉有说什么吗?”但紧接着他说道:“不过他也说不了啦,东西如今在我这里嘛。百里祈羲送礼不怀好意,我看不惯。等怀玉以后问起时,我再坦白了吧——我赌他不会怪我嘿嘿。”
宋云舟一旁浮想联翩,西木安瞠目结舌,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心中已在点蜡。
好在宋云舟很快就正经起来了,他对着木玄澜吩咐道:“这东西不要叫皇女见了,私下里用。商路多央国人,你甚至可以安排人进入央国地界探情报。用不着接触大官,平常使唤点护卫办事,效率也比现在高。切勿打草惊蛇。”
木玄澜点头应下。
宋云舟眼神一凛,又道:“霍飞呢?”
西木安回道:“他是和武樊大将军一块来的,擅自离伍来此,世子殿下你能醒来,他已知晓你的安危,如今回去复命去了。”
“是,本来我也想催他回去的。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挺好。”宋云舟不笑时,总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他棕褐的眼睛一闭一睁,道,“在春猎暗杀时,虽然是武樊救的狗皇帝,但很明显,这个人对狗皇帝也没抱有什么期望。国有三公,三公皆为景党,众心皆移,皇帝那位子也是徒有其表。武樊又掌有兵权,来日造反,必然要有他一份。”
西木安蹙着眉头:“兵可为大,兵可为小。武将军是国之权威,若他带兵袭帝,对百姓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冲击。”
“所以他缺少一个理由。”宋云舟指着自己,看着西木安,“我就是他的理由。”
世子的身份,旧朝的繁荣;今朝的衰败,皇帝的昏庸。
比较下来,武樊带头进军,哪是什么造反?这是匡正!
有了武樊的名头,他招揽民间义军也会更加顺利。
“可武太尉要找谁,也会先考虑景大人和楚大人。”木玄澜有疑,“殿下,您与武太尉仅有一面之缘。武太尉也非永亲王部下,单凭一个早已衰没的身份,难以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