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林中难辨树影,连鸟语声都静了,净业寺白日里的热闹此时荡然无存,唯有悬月对驳墙,照满墙曳影。
风烟在门口退了几步,望着寺门,“是这里。”
问飞鸿左顾右盼,“可未见到什么墓碑……净尘大师应当是将其藏起了吧。”
毕竟此事对净尘大师而言不宜宣扬,就算有立坟冢,也应当藏于林中,不叫人轻易找见。
“这地方真是偏僻,幻境之中净尘应当确是被人引至此地——否则他一位寺中地位无双的高僧,跑来这犄角旮旯做什么?”风烟蹲下身,捻起一撮土在指尖磨碎,“去附近林中看看。”
夜色太深,林中更是半点月光不见,好在修行之人耳目清明,还能勉强看清树影。
问飞鸿取了一只夜明珠,不大不小恰好握在掌中,照这一方昏暗。
一道黑影蹿过,问飞鸿凝神一看,惊喜道:“松鼠!”
他捂暗了夜明珠的光,伸手去摸了摸蹲在树杈上的松鼠蓬软的尾巴。
风烟捡了根树枝撑在手里,没好气地看着他。
“净业寺果然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那松鼠也不躲不闹,任由问飞鸿挠着头顶,“可惜这次没带赤羽来。”
“你还想留在这不成?”风烟不轻不重地杵了他一棍子,“动静小些。”
问飞鸿从兜里摸了些花生塞给路过的松鼠,回头时拽了拽风烟的衣摆,“师兄。”
微弱的萤火之光自林深处漫来,萤虫绕着鹿蹄翻飞,恍若仙人临至,照昏聩长夜。
老白这一脉的白鹿便是这样,夜生幽萤,全靠着天生灵智非凡才不至于叫猛兽袭扰。风烟已见怪不怪,挥挥手把老白招过来,却被一口咬住了衣摆。
“嗯?”
不解其意,风烟却还是跟着老白走了去,入林更深处,不忘招呼问飞鸿跟上。
荧光照亮了一小片土丘,其上立一石碑,书“莫昭楚之墓”几字。
虽说身份无从考证,但也八成就是了。风烟拍了拍老白,蹲下身探了把软泥。
“是新填的,有人不久前动过这里的土。”风烟抽出问飞鸿腰间的秋鸿刀,铲开坟包。
新填上的土松软,轻易便能掘开,泥尘下穿出金铁碰撞之声,风烟一转刀柄,将最后的遮掩掀开——是一块顽石。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从中取走了骨灰。
问飞鸿皱眉,“师兄觉得……会是净尘大师之子干的吗?”
风烟用刀尖将土块拨回去,“我想不到别人。”
将土填平,风烟拿块帕子擦净了秋鸿,给问飞鸿还回去,“原本这前尘恩怨也只是人家的家务事,但偏偏和觊觎寒骨幡的歹徒有关,又在飞雪城闹了一场,如今怕是不能简单了结了。”
问飞鸿:“需要再去打听可能与净尘大师之子有关的那个人吗?”
“不必了,就算有马脚可捉,恐怕也不会多露。”风烟拍拍手,转头便走,“我就不信他后面不会再动作,静观其变也好。”
问飞鸿牵着老白回程,有老白照明,也不必什么夜明珠。
“啊。”
风烟回头,“什么动静?”
问飞鸿拎起衣摆,尴尬道:“不小心勾破了,抱歉……回头我定会赔师兄一件。”
风烟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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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两人便离开净业寺,风烟说此地偶尔来看看是不错,待久了也无趣得烦闷,不如早回飞雪城,还有个青青在身边热闹些。
问飞鸿在当地的街市买了些特产,正往老白身上挂着,忽然道:“师兄若觉得无聊……我们回一趟天水泉怎么样?”
风烟:“嗯?”
“师兄旧日的府邸我也一直有让人打扫,随时可以住入。”问飞鸿握住了风烟的手,“天水泉也空置这么多年,是该回去看看了。”
“有什么可看的,那种至毒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想碰。”风烟跨上鹿背,“比起这个,我倒是先先去江南一趟。”
问飞鸿:“江南?师兄有什么要事吗?”
风烟勾勾手,叫问飞鸿附耳过来,“当然是——”
他冲着问飞鸿耳根一吹,眼见着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脸红起来,便大笑道:“故人江南江北岸,千书不如一见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