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过来。”风烟招他俯身,拨开问飞鸿严实裹着的衣领,露出小片雪白的皮肉,伸手在其锁骨的壑线下画定一道符纹。
问飞鸿猛地颤了下,随领前灵光一没,靠倒在风烟身侧。
分明只是在皮肉上画了个清心符而已,不疼又不痒的,风烟还能不知问飞鸿是为何作态么。他调笑道:“抖得这样狠作甚?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素白的锦缎将这风烟亲手烙下的痕遮掩住,不叫外人察觉,问飞鸿羞红了面色,轻捏住风烟那画符落阵的指尖,“师兄莫不是刻意戏弄我,才下笔在此吧?”
风烟拍拍他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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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鸾——不知其面目,空有一名,还未必是真名。问飞鸿不指望自己能轻易辨得美丑,从众人中寻出花魁来,但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
金小公子的尸身上搜出来了一个荷包,裹着一段乌黑的青丝,要紧的是荷包里层还夹着张字条,记着段情深意切的唱词。问飞鸿不通此道,还是请风烟来看了,才知那是板头曲爱弹的《思情》一曲。
问飞鸿先前已与冉蔚之打过照面,此时没有贸然前往,而是给自己蒙了道障眼法,才好不被老鸨一眼认出。
“听曲儿?”老鸨满面堆笑,“那自然是有的,我们这儿的姑娘可弹得一手好曲儿,您爱听什么?我着人去安排呀!”
问飞鸿闻不惯这甜腻的熏香气,轻咳一声,“我在外飘零多年,倒是忆起了乡音,叫人感怀。可有擅丝竹琵琶的姑娘?银子不成问题,都请来吧。”
好在他们未将金焕之事宣扬,没几个人知晓,因此也不至于惹人警惕。老鸨没有多想,寻了擅奏的姑娘送进问飞鸿房中。
还好人多,问飞鸿不至于太过狼狈,为了不露马脚,少与谁说话,只是要她们弹一曲《思情》。
问飞鸿好歹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知晓商丘那边曲风与西南之地并不相同,此时却未听出汴风,摇摇头,待人弹完后给了银子,请人换些擅长中原之音的姑娘来。
如此反复两回,问飞鸿终于见到一位有商地之风的乐师,只是那女子以纱覆面,不见真容——更叫问飞鸿在意了。
“奴家貌丑,恐败了贵人兴致,公子勿怪。”她音色轻柔,颊边垂落乌发一缕,平添几分娇柔艳色。
问飞鸿忽然想起荷包中的那段发丝,心中有了一番猜测。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玉君。”
话虽如此,问飞鸿心中却愈发觉得她便是霓鸾,但此时也不便探查太多,问过便罢。
这儿到底不是飞雪城的地盘,幻情楼与天水泉之间关系微妙,问飞鸿不宜强硬行事,认准人之后便找借口离开。
幻情楼乃是人间温柔乡,靡音不绝于耳,柱梁上都缠着薄红的云纱,如美人飘逸的裙摆。
于此糜艳之境中,一个人踩着木梯走下,些微的吱呀声根本不足为道。
“良吏不管月局,贵人不踏险地。您却偏向此地行,想必是有自己的道理。”
冉蔚之微揭帘纱,瞥向问飞鸿,“问城主到访,却未相迎,是我思虑不周。”
问飞鸿千防万躲,到底是没能避开冉蔚之。
也是,身在幻情楼中,不能指望不被冉蔚之发觉,倘若这点手段都没有,又如何在江湖立足。
问飞鸿自然没有风烟那般厚脸皮,“我乔装来此,不欲打扰楼主,是我失礼在先,楼主莫怪。”
冉蔚之一拂袖,身周软语乌音一瞬都远了,仿佛偌大幻情楼只剩他们二人。问飞鸿心知这是又入了冉蔚之幻阵,但冉蔚之没有与他动手的必要,加之他也有风烟的清心符傍身,不算忧心。
“来我幻情楼者,大多无事不登三宝殿。”冉蔚之轻飘如阵夜风,拂去花露便散了。吐息之间,他已近了问飞鸿身侧,一时间问飞鸿什么也看不清,只记住了银面下一双如波如丝的眼,“而问城主,又是为何而来?”
锁骨处的清心符火一般灼烫,到底是风烟的手笔,绝不会叫人轻快。问飞鸿无端觉得好笑,从冉蔚之的话里走了神。
遭人无视,冉蔚之倒没什么不爽神色,若无其事地站定一旁,静观问飞鸿。
没什么好担心的,五年间自己一直这么做——学着风烟的姿态,去应对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家伙。问飞鸿稍霁神情,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便直接与楼主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