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不离十。”风烟挑挑眉梢,“当初花月与我们别后,追着苍澜去了西北。我们如今往西北去一遭,说不定还能见着她呢。况且——”
问飞鸿垂眼望着风烟指尖,轻轻把弄着,静听风烟下言。
“苍澜与先前挑衅飞雪城的那个苍霖师出同门,都根于西北,若能一锅端了,也算是做点好事。”
这样一看,飞雪城与仙盟也是同病相怜了。问飞鸿往床榻中挤了点,腻在风烟身旁,“师兄人在雪原那么多年,竟也了解这些。”
他自下而上望着什么人时,眼波中总水光泛泛,极艳极柔,仿佛将一腔真心坦诚剖陈在前,叫人不忍触伤。
风烟屈指蹭过他眼睑,又轻点问飞鸿如峰高挑的眉梢,笑道:“旧事罢了。我不曾与苍澜交手,都是花月从前说与我听的。”
问飞鸿:“我也许久不见花月姐姐了,若能遇见倒是幸事。”
风烟勾挠他下巴,“一口一个姐姐,你倒是嘴甜。”
问飞鸿还那般望着他,又弯弯眼尾,如野狐似的狡黠,“师兄喜欢?”
“好了,已被你甜晕了头了,歇歇吧。”风烟将他摁下,自己也躺回枕上,“若有什么安排需与任平生说,便由你去了,我可不管。”
他将安神的香囊悬在床头,被褥一卷,便又倒去睡了。留问飞鸿一人独自撇撇嘴,搂着风烟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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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先遣任舟去追捕苍澜,问飞鸿与风烟二人明面上不直接插手此事,而是慢一步往西北去,等着看那处秘境何时出世——免得叫旁人见了奇怪,何事要叫辉元三派一同掺和?
风烟手捧旧卷,倚栏而望,有落叶飘沾发间也无妨。他手中还提着支紫豪,偶尔在纸面勾画几笔,一派风流文人姿态,“西北之地没什么大的正统门派,毕竟从前乃是魔宗地盘,白骨满山。九峰塌后,西北之地仍然荒芜混乱,即便有仙盟接手也难根除其患。”
马车中有阵法庇护,不怎么颠簸,问飞鸿便为他研墨,自觉也是“红袖”添香上了。
“这遗府主人也难论正邪,人称‘百灵君’,擅御走兽鱼鸟,即便是开智灵物也可御使。秘境中有些什么也未可知,多个心眼总是不错。”
风烟撂了手中书,被问飞鸿捡去一观,多是些潦草写就的诗句,笔触散乱,叫问飞鸿也没能全然看懂,“师兄这是在写什么呢?”
“怎么?准你感怀伤时,不准我随便写两笔?”风烟瞥来,“我也多年不来此地了,见到旧光景,难免感慨。想当年,行至此地时便能望见魔宗九峰,如今也该湮于尘沙了。”
“那时候师兄是什么年纪?”问飞鸿收起砚台墨块,擦净指尖墨迹,坐去风烟身边,“与我如今差不多么?”
“嗯……”风烟思量片刻,应道,“是差不多,约莫还要大上几岁。若不是年轻,谁干直撞人家老窝这种蠢事。”
问飞鸿奇道:“莫非换作如今师兄便不会这么干么?”
风烟:“如今那就不能叫蠢事,那是有备而来,直捣黄龙。”
问飞鸿笑起来,与风烟靠作一团,扰得窗上铜铃叮当响。
他二人独处时,问飞鸿往往一刻也不愿离,恨不得直接黏在风烟身上似的。风烟笑他幸好还知晓避着点人,否则叫飞雪城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风烟遭他压着了腰,连忙讨饶叫问飞鸿快些起来,实在是不比他们年轻人,没那么硬朗的身子骨。
“嗳,这酒倒是香。”风烟揭了帘子,遥望见酒家旗,忽起了兴致,“躺这么久也累了,下去看看罢。”
问飞鸿没好气道:“师兄怎么又馋上酒了,多饮伤身。”
“我哪算多饮了,少絮叨。”风烟一指停了车马,推门而下,奔酒家而去。
他寻旗至酒家,虽说破檐漏瓦,但酒香着实勾人。荒郊野岭之地也只有这么一个歇脚之处,风烟扫了一眼,竟有三两修士,或许是闻秘境之讯而来。
风烟也未太担心,他走了这么些年,小辈未必能认出他来。
他至柜台前,放下银子,“老板娘,这什么酒竟如此好香?”
“独我家的方子,便是京城也喝不着的!”老板娘放下手中酒坛,抹了把额汗,“给你来一碗?”
风烟笑着应了,这时正巧问飞鸿也跟了过来,唤了声,“师兄。”
他半回首,余光却意外瞥见——老板娘在乍见问飞鸿时,骤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