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才到飞雪城,问飞鸿竟又结结实实病了一回,弄得风烟倒奇,不说自己这沉珂难除的病秧子,问飞鸿身体比寻常人都强健些,怎么还能说病就病了?
不过也只是着凉罢了,不至于怎么样,风烟让人给他熬了药,想必睡上几日就该大好了。
问飞鸿可怜兮兮闷了药,苦着张脸挤进风烟怀里,还没来得及开撒娇的口,便被风烟登徒子似的挑了下巴吻下去,末了还要擦擦他唇角,调笑道:“良药苦口,况且你这几味不算什么,还没到下黄连的时候呢。”
复又取了桌上果脯蜜饯,故技重施,渡进问飞鸿口中。
照理说问飞鸿不是容易惹上病的人,风烟估摸着是那日他们湖上泛舟,胡闹时掀了船,害得问飞鸿跌进水里湿透满身,惹了点寒气入体。不过修者还没有轻易病死的理,风烟也不大担心,只近几日叫问飞鸿老实点待着,他去替上料理些城中琐事。
一来二去问飞鸿在飞雪城中竟得了会儿闲,又提笔写了几篇酸诗俗词,当然,是万不愿叫风烟看见的。
春日深了,多得是可写之处。问飞鸿一篇落笔,便拿木夹将纸晾在窗前,窗外隐透的春光映着纸上桃夭之字,颇成风雅意趣。
偌大城主府占了飞雪城最好位置,问飞鸿的卧房更是风景独好,窗留一缝,他便能仔细着风烟动静,日日数着盼着师兄何时回来。
那树影婆娑下摇扇含笑的郎君回眸望来,问飞鸿便什么都忘了丢了,将桌上胡乱一收,雀跃地迎他师兄去。
沈镇也是同来的,还牵回了风白清,见问飞鸿这不值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问穹明啊,问城主啊,知道你师兄不容易,怎么不想想你沈大哥我替你操劳多时——打从去年起,你们俩待在飞雪城的日子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问飞鸿知道这事是自己干得不对,便老老实实低头认错,“沈大哥自是辛苦的,今年我必留在城中,沈大哥也能得闲歇息一段时日。”
这还差不得。沈镇满意了,这才附耳上去,与问飞鸿密语,“你先前交代的那事,我亦备得差不多了。”
问飞鸿:“多谢沈大哥!”
沈镇摆摆手,“小事,我看热闹才不嫌事大呢。”
风烟跨槛而至,“哗”一声收了手中折扇,抬手试问飞鸿脑门,“好得差不多了?”
问飞鸿握着风烟的手,“本就不怎么碍事,劳师兄担心了。”
“恶,你二人别在孩子面前恶心。”沈镇把青青往前一送,甩袖便去,“周郎坊排了新曲请我听评,我便不与你们在此扯闲了。”
问飞鸿蹲身,将青青的衣裳打理了一道,轻声问人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今日便可同去。
青青不像寻常小孩那样爱闹腾,倒有几分像风烟,终日睡不醒似的,问飞鸿还有几次听学堂的先生告状,说青青在课上睡着,隔壁桌的同窗都摇不醒。
这时候青青一抹眼皮,打了个呵欠,“师父……青青想睡觉。”
问飞鸿笑得没办法,只好让人带青青去卧房休息。
城主府里的茶水以往总是好一茬坏一茬的,喝什么茶全凭库中拿到什么,是打从风烟回来后,问飞鸿才注意起这些。风烟接过还温着的茶盏,垂首品茗,“嗯……不过论及普洱,西南那边倒是有些好的。”
“倒是不知师兄偏爱哪类,便都备了些,不如师兄交代一声,我将些旁的撤下。”问飞鸿病着,不与风烟同饮,只是过去拾了些干果,“过了年,府上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合该抽空去买些。昨日沈大哥还说我们跑得好,都不用给青青包压岁的红包了,但我想着还是该给他留些手头的零花,师兄觉得呢?”
风烟支着下巴,“倒跟我商量起养小孩的事了?这我哪里懂得,自然是都依你的。”
风烟拉过问飞鸿的手,摊开他掌心,仔细抚着他指下墨痕,偶尔抬眼瞥他,像早看透了什么似的,又只是隐隐笑着不说破。
常年握刀的手,有些茧子也是寻常,风烟蓄了一个冬日的指甲轻划过问飞鸿茧心,胡乱将墨渍晕抹开。他一下下落指,勾得问飞鸿呼吸也随了韵律,仿佛死生由人,要倾了肺腑心肝去。
“你起开罢,忙了一早上,该让我歇会儿了。”风烟拂袖别开他,径直走向问飞鸿的床榻。飞雪城也不是没给他留客房,但除了早先那段日子,问飞鸿总缠着风烟留在自己房中,横竖床榻够大,睡下两人也不觉拥挤。
风烟拨开炉盖,点上一把安神香。
这些日子师兄着实辛苦了,问飞鸿心里清楚,便也不打扰他,轻轻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