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欲探,风烟却在此时蓦然回头,仿佛早有所觉般笑看了问飞鸿一眼。他眉眼张扬得恰到好处,自有风流气派,无需华缀。问飞鸿遭他逮个正着,当即便不好意思地缩回车中。
“你这是头一回离家远行吧。”风烟勾勾手,叫问飞鸿探出脑袋来,“若如此,当走慢些,路上可好好玩看几番,不着急先去飞雪城。”
问飞鸿瘪嘴,“有什么可玩的?”
风烟似笑非笑,“你不正是看什么都好玩的年纪么。”
问飞鸿避开他视线,又忍不住目光往风烟身上飞,没在窗口趴上一会儿,被风烟招去。
“会骑马吗?”
问飞鸿:“会一点……但不常练,不大熟。”
“过来。”风烟停了车马,拽着问飞鸿腕子助他翻过,“我还当你们京中子弟都爱走马,怎么,是家中父母不放心?往后马术不熟可不成,你今日便先来试试。”
问飞鸿扶着马鞍,犹豫道:“我?”
风烟带来的是将军府的随从,立马明他意思,为风烟牵来了他平日惯用的白马。风烟不讲道理地将问飞鸿拦腰抱上马鞍,横跨上马,他朝后边嘱咐声在针岭城暂停半日,便捆着问飞鸿策马走了。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塞了缰绳在手,问飞鸿尴尬地回身想望风烟,却被拍了把肩头,“你且试试,横竖我在背后,还能让你摔了不成?”
问飞鸿攥着缰绳,感觉手心都要汗湿起来,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心猿意马地偏了偏头。
马背颠簸,不时便跌靠风烟怀中,问飞鸿不知什么抵在腰际硌得发疼,低头一看,是风烟随身的长鞭。制式与寻常长鞭大不相同,仿佛红岩打磨串接而成,又薄削如刃、坠重倾轻,倘若绞缠上血肉,必出见骨之伤。
好奇怪的模样,或许是南蛮那边的兵器吧。听说这位师兄常居南地,鲜少北回,用些南蛮的玩意也不奇怪。
风烟教人,调笑居多,耐性不足,好在问飞鸿也不是半点不会,不至于磨得风烟耐心全失,时快时慢,便也到了附近针岭城。
此地处处皆松,难怪得此名,问飞鸿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附近城镇也不大熟,此时远远望见城门牌匾,倒也新奇。仰望头顶松天,天亦高远,只是已然近昏,不宜行路。风烟安排在此地稍歇,好歹里王城不远,好些的客栈还是能找着的。
也没给问飞鸿祖宗似的供起来,风烟拿了些银钱打发他去买东西喂马,待问飞鸿从市集找路回来,已天黑了。本朝没有宵禁,楼檐的灯火初明,更叫问飞鸿找不清路,他跌跌撞撞,终于在攒动中摸到一条兰金锦绦。
虎口疼得欲裂,问飞鸿皱着脸,强忍痛意,低声道:“师兄,是我。”
好在风烟没下死手,这会儿松了口气,也将问飞鸿腕子松开,“回来便好,东西我着人看着了,丢不了。上楼歇着或出去走走都随你,明早还要采买些东西,不着急赶路,别给自己走丢了就成,不然我没法向你爹娘交差。”
问飞鸿:“那师兄呢?”
风烟:“空手回飞雪城不大好,我买点东西带上。”
问飞鸿:“我与师兄同去可好?”
风烟盯他片刻,还是松了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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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人之力,还想支撑到几时?”
无铭颇为懒散地支着下巴,看风烟灵场轰铺,将追来的修士禁军堵困塔外,“他若不能醒来,由着他又有什么不好?镇灵楔中乃是启朝世代所盼之世的美梦,你若插手,此时他说不定还反倒不愿意出来呢。”
“少废话。”风烟鞭尾抽碎无铭身前地砖,冷对道,“你诱他碰镇灵楔的账晚些再算,少搁这说风凉话,出手帮我,否则我头一个料理你。”
无铭慢悠悠结印,诽道:“说得像是我帮你了,你便会放过我似的。”
风烟将问飞鸿身躯擒来,观其神色安稳,恐怕确如无铭所说,镇灵楔里是好梦一场。启朝皇室世代愿铸的太平盛世,对问飞鸿这种人来说,怕是世间再无那样的好梦了。
但那又怎样。
风烟灌入灵力,侵进灵台深处,将这南柯大梦撕开一隙。
他瞥向那一隙之景,神情冷冽,似居高临下地赏玩着什么,也都无非掌中物罢了。
“美梦不愿醒,噩梦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