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粼眼帘微垂。
他看了眼记分表上自己的会长签名,又看看自己的红袖圈。
一路没再说话。
第二天周六,还有半天课,下午才放人回家。
放学铃一响,林佳铭忽然走上讲台:“大家先别走!被分到培优后进的同学,现在可以搬东西去一楼了。最晚在周日晚自习前搬完!”
全班一片哗然,很多人不舍得要走的同学。
这就要走了?尚煦微怔。
开始收东西的不到十个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谁是后进生。
换就换吧,换地儿挺好。反正去哪他都能待。
开始收拾东西,才发现自己的桌肚和书箱是有多乱。
以前就算收拾了,一个下课就被那些傻逼混子给搅弄得乱七八糟。后来干脆不整理了。
不光不整理,还得“入乡随俗”,书就随便扔,有点“问题学生”的样子。
他盯了那箱书好一会,才弯腰一本一本放到桌上,分类摞好,再放回去。
汤布雷在旁边看他,跟在看变种人一样。
确实乱,他和汤布雷的东西都能混到一起去。
“咱也太相濡以沫了。”尚煦还得一本一本看署名,“还是区分一下比较好。别太想我。”
“再见吧,我恨不得跟你区分区分。”汤布雷调侃着,背起书包冲出教室了。
确实是“冲”出教室的。看上去挺急。
尚煦翻着翻着,翻到摸底考的各科试卷,一张一张看过去,最下面是物理。
他还惦记着把物理卷借给尹粼,但这小扑克跟汤布雷一样,一放学就不知道蹿哪儿去了。
还以为他回家了。一瞥他座位,书包还在呢。
天色渐晚,别人都陆续回家,风自委活动室还活像个小型菜市场。
“老大,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了。一次两次就算了,这周我们快被烦死了。”
尹粼站在中心,觉得自己被一群撒娇怪围住了。
“我们说他床单有褶,他说那是装饰,自己缝的。让我们去拆线。”
“拆线就算了,还说宿舍不能带剪刀,我们得用牙齿。”
“说他刘海太长,他就用水抹个背头。”
“背头就算了,用水抹的背头,我们是马上扣还是等他干了再扣?”
“还有他那双四色鞋,非说套个鞋套就清一色了,我们能不能没收鞋套?”
“要是全校都跟他似的,我们是不是要把自己送去政教处?”
“老大——”
“行行先安静。”尹粼快被吵成开水壶,七窍呜呜冒气,“校规制定有问题跟我们没关系,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有,就昨天那个尚煦——”
“除了尚煦呢?”尹粼赶紧打断。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紧抿着嘴,好像一不小心槽就会吐出来。
尹粼拉张椅子坐,长出一口气:“明天高一要来,先把迎新活动解决了再说。”
会长拉回话题,这群高二的才想起来他们为啥开会。
刘臻第一个站出来:“我们高二七个人留宿,明天早上去站校门。”
勤务长挥着张纸跟他汇报:“谁留宿值大门我都安排好了,给你看看。高一大部分是下午来,其他人明天下午早点过来做指引。然后……纪检这次还给活动策划么?”
尹粼往柜子上一指:“策划案我收到了,你们可以看看。”
纪检部的策划案,大家都无比熟悉了。一有新策划就观猴似的围过去,脸上洋溢着赶集逛街的热情。
果然,纪检的策划,永远是华丽而不失简洁,抽象而不失空洞,颇有身为学生会领袖人物非凡的领导艺术。美好的蓝图需要每一个一线岗位上的劳动者一笔一划地填充。
第一条,迎新当天,风纪自管委员会需以规范崭新的风貌于校门口列队欢迎新生到来。
第二条,风纪自管委员会需以亲切的面貌,温和的言语,让新同学感受到来自学校的人文关怀。
杨槟带头傻笑:“咱学校要能有关怀,母猪都能在树顶上倒立了。”
“没其他事就都先回家吧。”尹粼看完出勤表,把纸一对折。
全体突然肃穆地注视自家会长。
尹粼抬眼,目光扫了一圈,逐一对视。
然后埋头折纸:“尚煦我来处理,散会。”
集体点头:“哦!”
“我来处理”四个字就是风自委的老规矩。
整个风自委听他一句承诺,心能放到大肠里去。一个个听话地背了书包,互道辛苦,离开活动室回家了。
汤布雷最后一个走,没立马出门,坐那犹犹豫豫。
他问尹粼:“你还留宿呢?”
“嗯。”尹粼轻点下头。
周围渐渐没人了,连活动大厅都空了。走起路来还回音阵阵。
“你留这么频繁,都不回一下家?”
尹粼去房间后面洗手池搓抹布,水声哗哗。“要迎新呢,回什么。”
“也不一定是这周,就是……”
汤布雷掐了话头,看了他一会,脚在地上蹭了一下,又忍不住回头问一句:“你真没事儿啊?”
尹粼在打扫活动室,抹抹桌椅,扫扫地,再把平时的扣分记录表都整理进文件夹。
“我没事。”他耐心地回应关心,把东西都收整齐了才走,“走吧,你到家两个多小时呢,早点回去。”
走出大楼的时候,天已经飘起了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