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传来恒小二的声音,“二位贵人,小人哪里就敢得罪二位。只不过,这后院自从动工修缮,往来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小人见这位娘子如此金尊玉贵,生怕那些人污了您的眼,这才过来好言相劝。”
恒小二的声音实在谄媚,就像那山间的羊肠小道,绕了一弯一弯又一弯,听得墙内二人难受至极。
紫苑真的后悔自己生了双听力不俗的好耳朵,偏偏还不方便动手堵上。
本以为二人听了恒小二这番肺腑之言会就此离开,谁承想,江知念就不是个会罢休的主。
她当即喊来人,东西各处开始找人,别允二人赶紧借此机会仓促离开。
几人四处察看无果,她二人才怒气冲冲地往回走,恒小二跟在后面,暗暗松了口气。
却在走到院边的时候,江知念忽然停下,指着西边那条连廊问他:“此处,是通往何处?”
恒小二瞬间冷汗直流,他佝着腰,无望地走上前,无数个答案从脑海一一中掠过。
得罪这个不行,得罪那个,更是不行,他看着自己脚下的路,觉得横竖都是死路。
就在此时,李掌柜温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江家娘子,那边是老夫,及一众杂役的住处,还并着几个库房。若是江娘子愿意纡尊观览,也并非不行。”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李掌柜正躬身引着江家长子江知宇正往楼下走。
江知宇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鄙夷之色尽显。
转脸对自家妹妹说道:“污秽之地,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说完便抽身往门外走去。
江知念连忙跟着一同离去,另外一位娘子见状也拔腿跟了上去。
待目送几人离开,恒小二激动地跪倒在李掌柜面前:“掌柜的,您简直是小二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啊!今日若没有掌柜的,小二恐怕就见不到明日的万春园了啊!”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掌柜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开,心里却觉得,这孩子是个苗子,沉稳能干还踏实。
躲过这一劫,别允非但没有感觉安心,反而更难受了。
因为紫苑问她,为何我们要躲?
她才反应过来,是啊,她们为什么要躲?
可她不敢深究,越想心里便越觉得难受,像是被什么揪着,拧着,拧下来又攥在手里使劲往高空掷了出去,而后坠下来,重重地砸进土里。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躲,躲不了便逃。
可是一直后退着,渐渐地就忘记了要怎么往前。
两日后寒食,皇帝在蓿河边大宴群臣,百姓们纷至沓来,热闹非凡。
蓿河如同一条碧色的绸带,在广袤的大地上蜿蜒伸展,天子臣民则是点缀在这其间的大大小小的宝石,衬托着它的美丽繁华。
祭祀祓禊后,别允与一众女眷跟着皇后太后上了临河的一座船舫。
这船舫比一般船舫大了不知何几,便是再迎数百来人也是绰绰有余。不远处还有座与之相同的船舫,也是上下三层,两舫中间由两轩一榭相连着,那是皇帝臣子享宴的地方。
待用过膳,太后与皇后便要回宫,一众女眷忙起身相送。
回来时,别允没再跟着上楼,而是带着紫苑在楼下连廊找了个僻静处欣赏河边的景致。
“公主,安平真好!”
听紫苑这样说,她疑惑问道:“何出此言?”
紫苑一脸享受地感慨道:“如果不是跟着公主来安平了,紫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奢华的船舫,还有这么美的景色!”
别允环顾四周,微风轻拂着廊上的帷幔,深色的帷幔在夕阳的映照下泛起层层流光,檐下挂着的听雨有一搭没一搭地发出叮当细响,像是在为二人著乐。
她转脸望向远处,夕阳斜照,浮光跃金,她浅笑着赞同道:“确实很美,也很奢华。”
忽而,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傅世子,你既救了我,如何还能舍弃我?”
别允与紫苑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紫苑瞪个大眼睛,眼中瞬时闪过一丝惊喜,意思在说,怎么又是那个江娘子?
别允也有几分惊诧,无奈摇头,心说,我也不知道啊,这蹲墙角还有后续的吗?
还有,刚刚怎么貌似听到了,傅世子三字?
俩人往窗帘后躲躲,又被迫在这儿蹲起了墙角。
然,并没有听到那人的回话,只有风打着帷幕的声音在廊上回响。
听那江娘子继续说道,“傅世子,求你,不要置我于死地!”
女子声音凄凉婉转,饶是别允听了,也无不为之动容。
“是我要置你于死地?还是你要置我于死地?”
少顷,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听不出冷淡还是热烈,抑或是玩味,一如他往常揶揄她那般。
别允心头一紧,握着紫苑的手不自觉地抓紧,紫苑吃痛,皱着眉望向别允,却见她面色如常。
傍晚的河风吹得廊上帷幔猎猎作响,少女的发丝也随之而动,在她脸上嚣张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