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莽看着她柔和的双眼,眼底沉积了多日的阴云霎时向两边飘散不见。
“是啊”,说着,他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间,宠溺道,“阿允,也是奇女子!”
别允歪着头,戏谑地问道:“你倒说说,怎么个奇法?”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重重陷入那耀眼的银河。
她莞尔一笑,眼中漾开层层涟漪。
“看吧,我就知道,你又在逗我。”
傅莽以右手将她一双青葱般的玉手捏住,抽出左手绕后揽她入怀,心里好像有一处活泉,暖暖的泉水咕噜咕噜地往上涌,冒出一串串可爱的泡泡。
“当然奇,长得就很奇。”他说。
“哦?你是说我,长得很奇怪?”她问。
他清浅一笑。
“是啊。”
她面上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应是不太高兴了。
却听他继续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相貌,狭长的凤眼,清冷的眉目,怎么能成全这样摄人心魄的一张脸?”
弥留在她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僵在嘴角,她心里怦怦然,不久,那抹笑意又重新从嘴角扬起。
“就说,原来,还是在逗我。”她不觉,自己语气中的娇媚劲儿格外明显。
“一切皆是肺腑之言。但若能让公主为之展颜,傅某,幸甚至哉。”
“若奇怪是这么个意思,我倒觉得,世子的相貌,更为奇怪。”她抬头,又是笑眼相视,眼波流转。
安平的风霜缓缓南渡,又十四日,到了十月十五下元节这一天。
这一日,是飞鸿的三七之日,也是水官下凡,降灾解厄的大日子,大日子对应的,便是各式各样纷繁的祭祀。
从娘娘庙出来后,别允应邀赴宴。
她慢吞吞地走在后边,听前方有人聊起今次祭祀。
“圣上如何为何这样重视这等民间节日?”
“许是,盼个好意头。”是孟朝颜的声音,别允虽未抬眼看,但听声也能认出来。
又有一娘子道:“听闻东南方灾祸不断,这回的祭祀,兴许是为着那边。”
孟朝颜又说:“朝中之事,你我又如何知道,只愿圣上称心。”
别允心道,这孟氏娘子真是不俗,难怪能叫太后瞧上。
宴上管弦相奏,琴萧合鸣。男男女女,无不盛装,挽臂相娱,众人兴盛而归。
回去之时,却有仆从在门口将别允拦下。
“请清平公主稍候,相国交代,专门为公主备了一份大礼,请公主回程之时一同带上。”
百里相国,给清平公主备了一份大礼?
路过的人听见这番言论,纷纷驻足留观。
百里音陪着清和从后面悠悠走来,慢慢的,孟朝颜等也都在门口停下来脚步。
等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别允有点等不急了,终于见到几人合力抬着一个大箱子往这边走来。
仆从上前抱拳道:“相国听闻公主喜炙食,特意准备此物,相国说,此物皮薄肉嫩,炙烤过后,洒上西海进贡的晶盐,必然滋味香甜,公主一定会满意的。”
别允心里直打鼓,此前她与这位丞相见面统共不过三四回,他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会突然送她什么礼物?
旁边有人起哄道:“公主,不知相国大人送的,是什么东西?”
“是啊,这么大个箱子,合了四人之力,里面装的何物啊?”
就连紫苑也在耳边问她:“公主,要打开看看吗?”
可他们催得越急,别允越觉得,这箱子不能开。
“替我谢过相国的好意,改日,清平必定上门拜谢。”
说着,她浅浅一礼,那仆从连忙侧身让开,并不敢真的受这一礼。
“小人定如实相告。”仆从道。
说完,她吩咐侍卫将箱子抬走,自己也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她的心一直扑通跳个不停,终于,捱到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前停下。
她不待马车停稳,急急跳下。
“快,将东西抬进来!”她实在太好奇,那位大人会送自己什么东西。
侍卫们赶紧把东西抬进门,在她脚边不远处放下。
“打开!”
箱子没有上锁,侍卫轻易就打开了。
盖子打开的刹那,众人瞳孔乍然变大,那开盖的侍卫更是连连踉跄着后退好几步。
别允双目瞪大,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上抑制不住开始发抖,双腿也在瞬间绵软无力。
眼前,这一方箱子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人,一个她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他被一根铁制的竿从头到脚贯穿,空洞的双眼不甘心地瞪着,两行鲜红色的液体凝固在他脸上。
那人口中皮薄肉嫩的,竟是一具人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