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寒烟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这才想起,那是顾岑风一颗颗剥好了给她的……
她当时随手便塞进了袖笼之中,后来着急出门,看也未看便拿起衣服换上了,自然也就忘了这一茬。
只是现在……她慢慢将视线移到了顾岑风脸上,果不其然,他一双黑眸此刻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归寒烟自觉理亏,当下便讪笑起来。可那笑容之中,却怎么看都透着一丝丝心虚之意。
顾岑风也笑了笑,可这笑声听在归寒烟耳里却不觉有些渗人。
“顾某应该高兴,不过是些不稀罕的花生,不想你还随身带着。”
闻言,归寒烟思绪飞转,脸都快笑酸了,却也没琢磨过来他这话说的,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于是,她只能如实回一句,“那个花生……我本来是打算饿了再吃的。”
“是么?”
顾岑风看着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地问了一句。好在,他神色之间,倒看着比方才和缓了一些。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屋里的人却抻着脖子向房顶之上看了许久。
怎么屋顶忽然飞了一包花生下来,却不见人影?
霍豫终是不耐,他拿出了家主的威严,怒喝一声:“来者何人,还不速速现身!”
归寒烟闻声瞬间回神,正要跳进屋中,却被顾岑风拦住。
“何必弄得一身灰,我们走门便是。”
说着,他便拉住归寒烟的手纵身从房檐跃下,落地之后又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
随着房门砰一下被从里面打开,归寒烟来不及多想,便顶着霍家人的目光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甫一见到归寒烟,谈逸仙立马侧过身去尽可能地将衣衫理好。绕是如此,他也始终侧着身子——他自觉这副样子,已经耻于面对任何人了。
归寒烟对着霍老爷子和霍豫略行一礼,便径直朝谈逸仙走去。
“谈大夫,事情尚未明了,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不过简单一句话,谈逸仙却心中大恸,他攥紧双拳,眼底也一片隐忍之色,只低声道了一句,“归姑娘,此事和你无关,你莫要管我了。”
见他这副颓丧模样,归寒烟不由蹙起眉头。
若真论起来,她和谈逸仙不过是萍水相逢,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可此事太不合常理,尚有诸多疑点未明。因此,要她眼睁睁看着谈逸仙送命,她也是做不到的。
“谈大夫,等查明真相,再论赎罪之事,也好过你这般稀里糊涂地死了。”
“你说得轻巧!”霍衡之讥笑一声,“稀里糊涂?你倒是会为他开解,你可知他稀里糊涂之间便毁了我夫人的清白!你这般为他说话,难不成你跟他也有一腿!”
谈逸仙蓦地抬头,对霍衡之怒斥道:“你够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归姑娘没有关系,我不许你污蔑她!”
只见谈逸仙话音未落,归寒烟已脚下生风,移形换影一般迅速游身至霍衡之身前。
霍衡之后退两步,眼睛紧盯面前那道残影,却在猝不及防间脸上一左一右各挨了归寒烟两下巴掌。
“我想是那会儿打你打轻了,又让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霍豫看到自家儿子三番两次在归寒烟手底下吃亏,再也维持不住脸上一贯的笑意。
他瞪着归寒烟,张嘴便要训斥她:“这位姑娘……”
可惜霍豫嘴上刚起了个话头,便硬生生被顾岑风截了下来。
“霍家主——”
顾岑风慢条斯理道了一句,顷刻间便放出了许久未曾展露人前的威压,看了霍豫一眼。
不过一眼,霍豫便受他气势所摄,不由心中一惊,要说出口的话便又被他咽了回去。
顾岑风哂笑一声,好整以暇说道:“霍家主,不必如此紧张,顾某只是有个疑问罢了。不知方才霍少爷最后那句话里,‘也’字作何解?”
霍豫被他问得一楞,什么意思?最后那句话……衡儿方才说了什么吗?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顾岑风却不由嘲讽道:“顾某提醒一下你,霍少爷方才说的是‘难不成你跟他也有一腿’。我看这个也字倒用的妙,就差直说霍夫人通奸了。”
顾岑风笑了笑,又道:“可见霍少爷无论嘴上如何说得与他夫人情深义重,心里也不过是将她认定为不贞之人。既如此,那霍少爷方才那副情深不寿的样子,可都是做戏来的?”
“既然霍少爷不尊重发妻、不尊重岳家,那又为何要与岳家结亲,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目的?那顾某倒想问问霍家主,你作为其父和一家之主,是早知此子心思,选择助纣为虐,还是被其蒙蔽,你一概不知?”
霍豫和霍衡之接连被顾岑风抢白一场,父子俩皆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霍衡之气得跳脚,犹自狡辩:“你断章取义,胡言乱语!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人在下意识里说的话往往做不了假。”顾岑风从容笑笑,“顾某还是奉劝你一句,莫要把旁人都当傻子耍。”
归寒烟默默凑到顾岑风身边,悄声说了一句:“真有你的,骂完儿子骂老子!我都要给你竖大拇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