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倒众人推,有人列数太子罪状,就有人出来附和,个别官员早就看不惯太子平日作风,各个儿站出来发表己见。
几位皇子各自站出来攻讦当朝太子,称其德不配位、才不应职,此起彼伏说着太子无才无德,太子殿下本人好神在在的,待到诸位说完一轮。道:“儿臣附议。”
正指摘到兴头上的大臣让这毫无情绪起伏的话给惊醒,她怔怔扭头正正与太子冰冷的目光对上,太子朝她笑笑。
这笑容僵硬,委实将皮笑肉不笑给表达到了极致。
木婉言疑惑地又盯了这位骂她骂得狠的大臣。
怎么不骂了?
她又笑笑,见这位大臣脸上的表情更惊恐。
木婉言反思,糟糕,今晨出门没照镜子,又笑错了。
她不动声色扭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而看向龙椅上的人。高高的台阶上,纯金龙椅中端坐的帝王静静注视着底下的闹腾,十二五彩助冕旒挡住其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早有官员揣着手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好似朝堂纷争与己无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可能废太子,这几位皇子也不是真要将太子拉下马,不然,净说一些私德上面的劣势作甚?治理一国又不在意个人品行,皇帝都三宫六院呢,太子这些年甚至都没有真正宠幸谁,已经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女人了。
至于皇子们说的,太子新婚日不进宫请安一事,祖宗礼法是祖宗立法,规矩到底是人定的,有皇帝提前免了太子请安,谁敢说太子不孝无礼?况且新婚日太子初潮,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按礼法办事实在是情有可原。
若要说真该上书斥太子的,还得是太子不学无术,多年来不事朝堂,学业无成,三师无不成日哀叹而苦于帝王宠幸无法过多约束太子。
可是那二皇子却道太子“自坠马后便不曾早朝”,太子总共就上过两次早朝,这平王殿下不是在说瞎话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想要高高举起轻飘飘放下。
太子好逸恶劳,说到底还是帝王之过,若不是皇帝多年来的纵容,甚至在太子未能完成学业时告诫几位三师莫要苛责太子,太子也不至于长歪成这德行。
这事儿也就平日里悍不畏死的言官们敢秉笔直书、仗义执言了,这群人众生追求的就是言官最高荣耀“以死直谏”,生怕没有将
皇帝给弹劾够在青史上无法占据一角呢。偏生今日这群素日里嘴巴好似安了炮仗的言官们一个个敛声摒气,安静得可怕,是这些言官怕了不成?
当年皇帝对三师说的“太子琬年幼,不必强迫其学习”的话一传开,满朝文武动荡,文武大臣跪在金銮殿外破口大骂了三天三夜,更有言官以“溺爱误国”想要以死劝帝王明智,结果直接就撞在五爪金龙上得了个头破血流光荣厚葬。
帝王如今年迈,性子沉稳喜好养生,早不似壮年那般动辄杀伐,彼时言官们尚且不怕,今日又怎可能畏惧。
只能是言官知晓陛下所想,各个儿都做着鹌鹑不肯做那出头鸟罢了。那些见皇子之间疑似发生内斗就跳出来的人实在是太着急了些,竟不见皇子们攻击太子归攻击,却有一个真正让太子该废的条例不曾说出吗?
瘸腿太子千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例,夏太祖南征北战一统中原时,其长子亦跟随其征战沙场,可以说夏朝大半江山都是这位太子打下来的,遗憾的是太子早年挥斥方遒时因着年轻气盛中了敌人圈套,一时不慎右腿落下病根,走路一瘸一拐的。
然而这位太子最后还是做了皇帝,一是其无可比拟的功绩,二是开过皇帝的无上荣宠,这才成就夏太宗开创盛世的历史。
但是瘸腿是一回事,大桓太子可是真真正正腿断了走不动道,而且这腿还不是为国为民而断,是因着太子贪玩儿才有此结果,无功绩的断腿太子,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太子瘫痪的消息传出来第一天,满朝文武就又似当年皇帝警告三师那般长跪于金銮殿前不起。
温和了数个岁月的皇帝头次勃然大怒,比言官先站在五爪金龙盘旋柱旁,言太子若废,如死亡无异,百官若要逼她这个母亲杀子,她大可也与众人来一场以死明志。
文武百官若真逼得皇帝自戕,那真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再没人敢就太子断腿之事做文章,一个个都偃旗息鼓好声好气地将皇帝给劝回去,捏着鼻子认了这个无脑又断腿的太子当储君。
瘫痪都不能废太子,还指望什么能够废掉储君?
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凤益谦敛眸一笑,见朝堂安静了,这才站出来恭敬跪拜,高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文官之首,桃李满天下的右相,太子殿下的外母出场,这下群臣是真的噤声了。
高位的帝王不辨喜怒,只淡淡道:“爱卿请说。”
这一下就将之前吵得宛如市井的朝堂所争辩的内容给抹干净,直接从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