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条古矿道,这里没有任何明显的矿道出入口——这里不是七井。
谢霖站在她身旁,轻声道:“我们位于七井的正下方,算是它的胃。”
江问月:“不要用这么恶心的比喻。”
谢霖没管她:“七井矿工每天的工作就是搬运尸体,送给缚蛛,它们的嘴在上面。”
“所以这丝丝缕缕的是它们的脚?”
谢霖:“你不能用人的思维来判断这种东西,那些丝线用于汲取阵法灵力,而嘴巴更像是手。”
江问月费了好大劲才想通什么叫嘴是手,脚是消化器官:“意思就是……这什么蛛来着?缚蛛通过它在七井的嘴把尸体搬到这空洞里来,然后尸油滋养地上的阵法,阵法再给它输送灵力?”
谢霖表示认同,七井的作用就是为了维持阵法的运行。若是缚蛛饿死,阵法便会失控。
充满人工气息的共生系统。
江问月:“你们希望阵法出岔,所以昨天瘸子和老头把七井搞塌了?”
谢霖含糊地应了一声:“尸体有问题,缚蛛闹了一下,矿洞就塌了。”
“此阵法的目的是镇压某种力量,这力量确实不可放任。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座矿场的存在便是合理。这里从古至今不知多少矿工惨死,尸体被榨尽血液与油脂,只为维持那阵法的运转……我并不是想让阵法彻底失效,而是希望它能混乱一点,乱到这个矿场的主事们无法管控。”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扯,你们牺牲两位同伴就为了造成混乱?”江问月没被他的正义打动,继续步步紧逼。
“逼一些幕后之人出来罢了——这就跟你没关系了,江姑娘。”
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闷。江问月看向谢霖,他像个站在深渊边缘的人,目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很想再问问这个男人在为谁做事,什么组织培养能出瘸子和老头这么有奉献精神的人。
但她感觉再追问下去怕真会招来杀身之祸,便适时转了话题:“所以,那两具有问题的尸体没能给你带来想要的混乱,你才找上了我。我究竟是为你计划里的哪一环准备的?”
谢霖原本的计划是把大量的“五毒符”打到活人经脉中,让毒顺着血液遍布全身。只要缚蛛碰了那有毒的尸体,轻则休眠,重则死亡。阵法缺少尸油的滋养,逐渐会变得不稳定。
事实上,瘸子和老头也这么做了,结果缚蛛还没入口就开始排斥。
江问月举手:“那个……‘五毒符’这名字听上去挺厉害,请问有多毒?”
谢霖不明白她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张五毒符可灭一里的虫。“他又补上一句,“对人无效。”
缚蛛到底也算虫。
江问月心想怪不得,你们毒加得过猛了,对于缚蛛来说,不就相当于两瓶超浓杀虫剂,当然不会碰。
经过这场意外,谢霖觉得如果要从尸体上做手脚,最起码得把大部分尸体都下点毒,否则不是毒性不够,就是某一具太毒。他虽然位高权重,但上面也不允许他私自下井,于是他把心思放到了阵法上,若能切断阵法对缚蛛的灵力供给,这个组合也会变得不稳定。所以他想找个人来——
抢在缚蛛前把全部的灵力给吸走。
江问月笑得更加讽刺:“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无所不能吗?写个符咒或者画个阵法就能引导灵力了,怎么还用到我头上?”
谢霖无语:“你脚下踩的阵法,是尚公遗留,全大周只有两座。我朝立国二百余年,还没哪位修士能看懂其中奥妙,何谈在旁边画个阵法对抗。”
“真的只能靠血肉引导?”
“真的只能靠血肉引导。”
“那不好意思,告辞了。”
谢霖难得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其实你们这些还没踏入修真门槛的人跟我们不一样,吸点灵力也不至于爆体而亡,或许还能借机入道,出不了什么大事。”
“我觉得咱们刚才的协议有些不太够。”江问月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如果我帮你把这阵法扰乱了,你得再帮我调个岗。”
“——把我调到丙字区。”
谢霖疑惑:“你去仓库干什么?”
“别以为我真会信丙字区是仓库的说法,”江问月不屑,“你们这矿井没一个正常,不是尸画符就是血画符的,那仓库里藏着更大的玩意儿吧?”
谢霖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否认她的猜测,但他还是忍不住讽刺:“你又不懂修真之术,去了丙字区,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江问月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呢?就像现在,我感觉我对这阵法的理解,可能比你深。”
“什么意思?”
江问月突然正色:“谢先生,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飞到上面去?”
谢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思索片刻,觉得就算她上去了,没灵力也搞不出什么大乱子。于是,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
江问月伸着脖子一看:“你怎么还有这符!”
谢霖嘴角微微上扬:“总得留一手,也不知道江姑娘袖子里还藏了多少石子。”
符纸一亮。
江问月摸了摸袖子,然后轻轻踩在谢霖招出来的空气墙上,他操控着那块空气,向着上方挪去。江问月一手举着火折子,火光微微闪烁,映照着周围垂下的丝线和歪七扭八的尸体。
谢霖在下面喊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些虫子不怕火!”
不,我要给这些玩意儿加餐。她心里想着。